潮湿,黏腻,灼热。
指尖传来的陌生触感让凌冽僵住。
小蛮王却觉得漂亮哥哥的手怎生这般凉,细细的指尖像圣山上新生的糖笋芽一样:甜丝丝、凉津津的,他忍不住舔了舔,还意犹未尽地吮了一下。
他含着凌冽的指尖,绿眸沉沉,像寻着猎物蛰伏于草丛中蓄势待发的狮子。
凌冽眼中腾起怒火,腾出另一只手、没好气地拧了他一下,“……这药不兴内服。”
“呜……”
趁小蛮王吃痛,凌冽从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元宵回神,连忙将手帕塞到凌冽手中,拖着轮椅后退了一大步,戒备地瞪着小蛮王。
小蛮王捂着被拧红的脸,有些委屈,抬头却见脸上冷冰冰的凌冽,脖颈的肌肤红得滴血,“!”
他眨了眨眼睛,咧开嘴,笑了。
他这笑得莫名其妙,凌冽忍不住皱眉。
而元宵则在想,这外敷的伤药莫不是有什么禁忌症,一下将小蛮王给吃傻了……
几人心思各异,长廊上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远远就听见了八字胡大叔的声音,他说的是苗语,语调非常着急而仓促,“总算找到了!大王你这一上午的时间都躲到哪里去了?!首领们找不到您可都快急疯了!”
小蛮王听了,撇撇嘴,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
大叔近了,才在小蛮王宽阔的肩背后,看见了凌冽主仆。他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行了礼,然后有些无奈地叹道:“……也是,我早该想到您一定是在王爷附近。”
小蛮王哼了一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伤,心不在焉的样子。
倒是凌冽看大叔着急,问了一句,“您有急事?”
“嗐,还不就是关于百越国的事儿,”大叔一摊手,“他们小王子至今还在我们这儿扣着,是放、是打大家吵了一上午没个准话,这不还等着大王回去定夺么?”
凌冽平淡地看了小蛮王一眼。
那眼神算不上责备,但小蛮王就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像看见小时追在他身后逼他背书的大巫。
“……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大王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
大叔又惊又喜,看了凌冽一眼后,忽然明白了什么——
直到小蛮王不情不愿地跟着大叔离开,元宵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小小地“呸”了一声,“勾人心魄的公狐狸精!”
“你说什么?”凌冽没听清。
“没、没什么!”元宵立刻站直了推着轮椅往前,“王爷我们回去吧,外头风大了——”
主仆俩绕了一圈回屋,简单用过午饭,凌冽就问起元宵最近京中和江南的情势。元宵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将他从翰墨、羽书和舒明义那边得来的情报细数给凌冽听:
戎狄大太子同二太子之间的纷争还在继续,整个部落乱成一团、战火绵延不断;京中的黄忧勤在宫中倒没什么大动作,舒家却因舒明义请动了老将军赴江南的事儿,在朝堂上又风光了一把。
“……羽书还说,辅国长公主听闻舒明义尚未娶亲,就、就张罗着给他安排婚事来着。”
凌冽皱了皱眉,江南寇乱未平,皇姐怎么也学着掺和这些腌臜事儿。就算老将军熟悉海防,对抗流民和海寇还需要调兵遣将、需要大量的物资和人力支援,简直荒唐胡闹!
元宵抿了抿嘴,最终压下心里那一点儿针扎似的不快,继续说道:“还有您让盯着的韩家老夫人,近来倒也没甚特别,只在前些日子,因儿子不告而娶气得生了一场大病。”
娶亲?
凌冽愣了一愣,这倒与前世不同,“是哪家的小姐?”
“不是小姐,是个云州当地十七、八岁的歌妓。”
那倒难怪老夫人要生气,这姓韩的年逾三十,在仕途上无望不谈,娶妻娶贤,择个歌妓当正妻,只怕是沾染上了眠|花宿柳的坏习气。
想着数万镇北军便是毁在此人手中,凌冽眉间的郁色便更重了些。
午后,南境下了一场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外的芭蕉树上,狂风卷着叶片沙沙响个不停。
写完给羽书和翰墨的密信后,凌冽就有些乏地上床小憩。
他本就浅眠,不歇的闷雷更让他梦到不少从前:挂着黑纱白麻的宫禁,血流成河、滚滚浓烟的北戎山,浮光掠影、最终都变成了波光粼粼水面上浮浮沉沉的金色光点。
凌冽觉得自己好像又身在水底,手脚都被水草束缚拖拽,眼看就要没入一片黑暗,头顶光影闪动,忽然出现一对璀璨的绿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