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暑热蒸腾。
凌冽将最后一封密信交给影卫后,才终于得空起身,以巾帕拭去面上汗珠。
案上,是索纳西带小勇士们新制的酸梅汤——将洗好的鲜梅放入滚水中煮软捣烂,以纱巾滤除残渣后,剩下的梅汁封入坛里,再垂入江中。
经冰凉江水冲刷,饮时酸甜可口,正好解暑。
看看帐外:午时将近、炊烟四起,乌宇恬风却还未归。凌冽左右无事,便放下帕子、自绕出去寻人。可接连问了数个巡逻勇士,他们皆目光闪躲、红着脸只说不知。
凌冽有些意外,站在树荫下思忖片刻。
乌宇恬风做得不算隐蔽,他们家小蛮子于勾心斗角一道上并不娴熟,凌冽偏偏头,目光在看顾伤员和羁押俘虏的帐篷间逡巡了一会儿,径直走向了羁押俘虏那边。
那帐篷是连片挨挤着驻扎的,外面还用削尖的木栅栏围了一圈儿,正门口站着那个三百来斤的魁梧小勇士。他双目圆睁、凶神恶煞地盯着前方,手中拎着个重逾百斤的流星锤。
小勇士远远见着凌冽,白而圆的脸盘瞬间涨得通红,他脚跟一靠、腰板挺直,冲凌冽行礼,态度虽恭敬,但眼睛却一直在盯着他瞧。
那模样有些戒备,又有些小心翼翼,仿佛凌冽再靠近一步,他就要暴起一般。
凌冽勾勾嘴角,明白了。
他没再往小勇士的方向走,而是挥挥手,一扭头就转往看顾伤员的军帐。
小勇士看他离开,也松了一口气。
伤员所在的军帐没什么人,蛮国受伤的勇士们多过来换好药就离开,剩下躺在这儿的,不是太白山中身负重伤的所谓“精兵”,就是舒家断手断脚的将领。
孙太医和毒医皆不在,帐内只有孙太医的两个小学徒,他们见凌冽进来,忙跪下行大礼。
凌冽摆手,“你们忙,我自己转转。
连片的军帐内,伤员哀嚎不绝,他转了一圈,终于找到舒明义——他的左腿箭伤及骨,加之他在药材短缺的情况下坚持战斗,伤口反复感染,孙太医和毒医努力,也才堪堪保住了他一条腿。
那伤口可怖,剜下来的腐肉太多,即便被纱布包裹,也凹下去很大一块。
照顾舒明义的很有经验,将他搬到了靠近门口的一边:头朝里、脚朝外,既能通风透气,又不会让人着凉。
凌冽正拧眉看着舒明义高热泛红的脸颊,军帐的帘子就动了动,他转头,看见端着铜盆矮身进来的元宵。
自他们从蛮国边境九德城回来后,小管事沉默不少,遇事也愈老练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