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莫莫也起了身,听着碧莲淡淡的言语,汹涌的悲伤,一种不好的感觉叩着她的心门,她想说什么,可浑身软得无力。
“别担心。我好好的。”碧莲朝她柔媚地笑着:“我要去见我爹了,他女儿要嫁人了,我要让他看看,他的女儿披上嫁妆的模样。”
她重新披上紫貂斗篷,几缕青丝抚于颈上,秋水双眸闪过一抹鲜亮。她走到门前,又说道:“凤冠霞披,我就穿一次吧。毕竟,一生就这么一回。”她回过头看着莫莫迷茫的模样,笑了:“傻姑娘。”
“这样的男子,你得好好待他。”她在心里说着。
碧莲打开了门,漫天的雪花飘舞着,欲为天空披上白色嫁衣,纷纷急急地裹卷了岁暮的喜庆,倾洒在红云遍布的王府里。
该走了。她裹紧了斗篷,融入纷扬的雪中。轻灵的身影似一朵绽放在雪域寒原的青莲,在彻冷中散发着最后一簇浓入魂魄的馨香。
第六十二章 青莲落故衣(五)
一夜的大雪刷白了红绸点染的府邸,这鲜明的色差为尚未放明的天色补缀上了诡秘而动人的沁凉。王府里已见四处张罗的身影,忙碌着金翠相映的皇家婚事。
点一盏宫烛,銮镜焕发着幽丽的光。莫莫坐在梳妆台前,披着浓黑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她很早就醒了,昨晚的梦境太过迂回诡异,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仍不能摆脱来自深深洋底般的窒息感。琐窗外泼洒进一束白光,那是晨曦之际,雪后亮光的折射。她放下梳子,披好衣衫,顾不得披散的头发,来到了园子里。
雪早已停止了飞坠,寒风吹亮了摇摇欲坠在天际的一轮圆月,微风摇动庭院里的琼枝玉树,抖落了细细的雪粒。莫莫披着凫靥裘,冷风仍能侵蚀着她的肌肤,渗骨的寒冷。她遥望着被高墙隔断的夜蓝天际,期待着那帘温暖的粉色能够早些出现。
而黎明好像比深夜更为宁静。
园外忽然跑过三两个宫人婢女,往东南方向跑去,由于地面太滑,一宫人滑了一跤,他揉了揉摔疼的臀部,唉声叹气地:“这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莫莫出了园子,晨风吹起了她的长发,黑发如冰凉的锦缎丝绵,绕在她光滑的脖颈上。她向莲园走去,压抑着心底泛起的不祥的恐惧。她踩过冻结的地面,脚下是咯吱响的冰渣子。又有几个宫人跑过,脸上是被惊慌骤然挑起的特有的不宁神色。零碎的言语无比清晰地飘到了她的耳边。
“……这三九腊月天的,不淹死也得冻死……”
“可不是,都给冻住了,那个惨啊……”
“这莲池西侧极深……”
往日冷清的莲园门口聚了一大帮子人,提着几个已灭的灯笼,嘈杂的话语如雷滚过,验证了她心里的不祥,她甚至能听到心跳传递到耳朵深处的扑通声。莫莫拨开人群,一抹鲜艳的红色刺入了她的眼帘,带了寒冬湿漉漉的冰水,静静地躺在莲池的边缘,精美的红嫁衣上结满了晶亮的雪霜,碧莲发白的面容安详得像是睡着了,就这么睡着了,不会再醒。她的心宛若被刀狠狠划了一下,连这心口溢出的血也即刻被寒气给冻住了。
“罗姑娘。”不知谁在对她说,掺着惊吓和好奇:“林姑娘半夜投的塘,今早才发现的,早就没气儿了……”
“王爷来了!”随着这一声喊,人群向左右慌乱散去。莫莫背靠着莲园的花墙,隔着几个摇曳的背影,看另一练同样的红色向那抹已逝去的艳丽慢慢移去。那一身温厚的红,分明是对一个女子一生的承诺。他蹲下身子,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似要用体温去苏醒那张已绝去的容颜。
“王爷……”一旁的医士小心地说着:“林姑娘她……”
“出去。全都出去。”奇冷的声音。
人流开始静悄悄地退去,天已大亮。初升的日光照亮了莲园的一角,淡影掩盖翠白相间的一池碧水。莫莫回过头,两股交错的红色背影,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拥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
第六十三章 相对亦忘言(一)
王府里的红色一下子就消失了,人们还没有从喜庆的浓烈中回过神来,立马就要去迎接另一场急切而至的悲伤。喜堂换成了灵堂,从梁上条条垂落的白色绸绫飘摇在空落的堂前,为已停滞的氛围稍带去了些许苍白的逸动。一口沉实的黑漆棺材摆放在扑闪着幽然灵光的大堂里,用红漆描绘的“福”字刺人眼目。
赵易手扶着棺木,听着穿麻衣的礼官絮絮道来。
“王爷,古书上说,逢喜遇白,乃大凶,不宜厚葬。”
莫莫换了一身白衣,正把半摞纸钱放在吐着焰舌的火盆里,听到这话,不觉愣了一下。盆里的纸钱焚燃着化为灰。她看了一眼立在棺木前的相王,想着他的回答。
“厚葬。”赵易清晰无比地回了礼官的话。
礼官领命下去。诺大的灵堂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雪水濡湿了飘向天井里的一练白绫,沾湿的绫绸负了重,软塌塌地贴在地面。灵盆在未灭的余温里敛熄了最后的焰舌。莫莫站起了身子,她想回去了。
“莫……莫走。”这声悲凉的恳求让她收住了脚步,她背对着他,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