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怪式怪样。
此时的猫头鹰仍然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地叫着,声调时粗时细时长时短。
嘿呼!一声。
嘿呼!又一声。
杏花在猫头鹰很有节奏的哀叫声中安然地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睡在光板土炕上的李狗娃害怕惊动了睡得正香的吴石柱一家,就直挺挺地干躺着,浑身觉得没一处舒服的地方,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黑漆漆的烂屋顶。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吴石柱也睁开了眼睛,他是冻得不行了才醒来的。烂茅屋里太冷,灶火口上早没了火星,估计夜里杏花她妈放进去的那几根木棒早已烧尽。因此吴石柱一醒来就从光板土炕上爬起,跳下土炕,慌忙从灶火圪崂里拣了几根干柴塞进灶眼,灶火口里的火苗很快就窜起来。
吴石柱转身上炕时,看见躺在土炕上的李狗娃大睁着双眼,便在炕沿上问李狗娃,你睡醒了?
醒了。李狗娃说着便从土炕上爬起来。
吴石柱和李狗娃还准备啦几句什么话时,杏花和杏花她妈也醒了。她娘俩睁开眼睛看见正在说话的吴石柱和李狗娃,也急忙爬起来。李狗娃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唉,看把你俩打搅得连个觉也睡不好。
杏花她妈坐起来,用手挠了几把她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说,睡好了。
吴石柱接住杏花她妈的话头说,还想睡的话,你们娘俩再睡一阵,起来也没什么事。
杏花她妈说,不睡了,天亮了还睡什么觉。
杏花一声不吭地像个哑巴一样把脸板得很平地披散着头发从土炕上爬起来,很快溜下炕沿,站在脚地上,时不时用眼角窥视一下李狗娃。
李狗娃可怜兮兮地趷蹴在脚地的一角,双手抱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
生命河 第五章(4)
吴石柱心里想,得赶紧给李狗娃寻个地方,不然这家里就要有麻烦了。吴石柱跳下脚地,踏上他那两只露着脚趾头的烂鞋,在门圪崂拉起两件工具,叫上趷蹴在脚地一角愁眉苦脸的李狗娃到对面拐沟的阳崖上挖窑去了。
茅屋外的深山野沟仍然铺着厚厚的一层雪,寒冷的西北风疯狂地刮着,雪花漫无边际地飞舞,吴石柱和李狗娃的头顶上落了不少的雪花,像戴了花白斑点的帽子和披了件白点的大衣。山雀停止了吵叫,缩头缩脑地钻在阳崖没雪的地方,只有一些鸽子和山鸡在太阳光照下的阳洼上寻食。
吴石柱和李狗娃缩着脖子,双手交叉地拢入破烂的袄袖里,怀里抱着镢头和铁锨,有气无力地踩着积雪,从石鱼河里跨过去,灰沓沓地爬上对面拐沟的阳洼。
他俩一前一后地走着,口里不断有白气喷出,但并没有说话。尽管李狗娃意识到他的到来引起了杏花和杏花她妈的反感,但他看在吴石柱救他一命的情分上,把这一切不愉快全忍受了,无论如何,杏花和杏花她妈是吴石柱的人,就是她们母女对他再残忍,他都会默不作声地忍受。他要真心诚意报答救他一命的吴石柱,只要吴石柱还能容纳得下他不撵他走,他就会为吴石柱尽心尽力。
眨眼间,吴石柱和李狗娃已经走到了拐沟的阳洼,站在拐沟阳洼残留的积雪上,选择好了地势,李狗娃没等吴石柱发话,就抱上老镢头从阳崖里爬上去,挥舞起手中的老镢头,摆开了大干一场的架势。
刚才,李狗娃还冷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当他刚刚从土崖里爬上去,稍微动弹几下,身上就热乎乎的了。
李狗娃在土崖上挣命地掏着土,土声宛如地雷一样从他身边飞奔而下。
瞬时,小小的拐沟里,黄尘飞扬,飞扬的黄尘把吴石柱和李狗娃淹没得谁也看不见谁,只能听到哗啦啦的土块滚动的声响。
仅仅一早上的工夫,吴石柱和李狗娃这两条壮汉就把拐沟阳崖上这架土圪壁修刷的像模像样,眼看就要划线开口了。
此时,杏花她妈就站在茅屋外的畔上,拉长声调叫吴石柱回家吃饭。
茅屋的土炕上,杏花像客人一样端坐着,丝毫没问他俩一声长短,吴石柱十分生气。然而他不可能在杏花怀娃娃的时候跟她闹别扭,而且在这深山野沟里,孤单单地就他们几个人,吴石柱还有什么心思跟他婆姨争吵。
吴石柱吃完饭把碗重重地搁在锅台上,看了眼坐在光板土炕上头不抬眼不睁的杏花,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了?你现在给谁用这股劲哩?谁惹你了……
杏花仍是一声不吭,像没听见一样。吴石柱不禁恼火起来,大声说,你聋了还是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