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的时候安德烈才结束连续三天的漫长手术,转出重危病房后昏睡了一天,在第四天的上午和法安求了婚。
那天天气很好,热烈的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落进敞亮的单人病房,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灿烂的方形光斑。
窗台上摆着一个小盆栽,里面的趋光性植物朝着阳光尽情地舒展碧绿的叶片,病床正对着光的方向,安德烈一睁眼,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法安。
法安瘦的相当明显,安德烈记忆里圆润的脸颊肉没有了,亮亮的眼睛也黯淡了光泽,眼下有重重的青黑,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
只有一头蜜金色的半长头发还是一如既往,在阳光里小金子似的发着光。
“你醒啦!”
看见他,法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子就有神了,闪亮的,里头全是惊喜,顺着目光溢出来,被床上的安德烈感知到。
安德烈不自觉弯了弯唇角,轻微地点了下头。
“你,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舒服?我给你叫一下医生?是不是要喝水?不对,现在不能喝水……”
这是安德烈第一次醒过来,法安惊喜之余有点手忙脚乱,他嘴巴一张一合就巴啦啦吐出一大堆话,大多数还是自问自答。安德烈安静地听着他念叨,眼神温柔平和,看了他一会儿,视线转到了床边柜子上摆着的两大桶千纸鹤上。
千纸鹤每一只的颜色都不一样,折的很整齐也很漂亮,满满地装了两大桶玻璃罐,并肩挨着。
发觉了他的视线,法安停下了嘴里的碎碎念。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住了自己的衣摆,解释道。
“是千纸鹤。”法安小声地说,“可以保佑好运。”
那场战役之后,新闻报导了一颗边境星球被疯狂的虫潮攻击的事情,立了几个榜样,宣扬了一下英雄主义。同时也向大众表明——再多的虫族在帝国的炮口之下都是脆皮鸡蛋,大家可以安心。
这些报导的套路法安都很熟悉了,他自动把官方的话过滤,只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安德烈去服役之后法安就一直关注着他呆着的那颗星球发生的事,之前一直没什么消息,现在看到报导里安德烈正是被拿出来立典型的那几个“舍生取义”的英雄之一,顿时就两眼一黑。
找人拉关系四处打听这场战役的情况,军部也没刻意捂着,得知安德烈被转移到主星隶属军部的一家医院正在抢救,法安立刻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了。
安德烈在重危治疗室抢救了三天,法安就在隔离室外头守了三天,吃住都在医院里。
第一天他还会哭,一直的哭,后来觉得不能这样,就坚强起来,老老实实地等。老土地给安德烈折旧时代才流行的千纸鹤,每天只有累的不行了身体自动“昏迷”才会睡过去,没一会儿又会在噩梦里惊醒。
千纸鹤折了两大桶,安德烈也万幸地醒过来了,只有法安看着比刚脱离生命危险的安德烈还要憔悴。
“很准的……”
发现安德烈一直看着那些千纸鹤,法安以为他是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点无措。
“嗯、如果你不喜欢,我等下就把它拿出去。”法安说着,忍不住站了起来,“算了,我还是现在就把它拿出去吧。”
眼看他就要去抱那两大罐玻璃罐了,安德烈忽然开口。
“法安。”
“什么?”法安立刻停下了动作,转过身来看他。
安德烈侧着头,黑色的短发贴着雪白的枕头,整个人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柔和。
但他眼神庄严,同法安对视,很认真地问——
“你愿意嫁给我吗?”
“什……什么?”
法安脑袋一懵,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安德烈笑起来,轻轻地说:“法安,我在向你求婚。”
“我想要你嫁给我。”
法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
他睁着眼睛迷茫地消化着安德烈说的话,等终于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摸摸自己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幻听后,又去摸安德烈的。
但安德烈现在太虚弱了,法安不敢碰他。细白的指尖刚一触到安德烈的额头,就立刻又攥起拳头收回。他僵着手悬在安德烈额边,小拳头捏起放松,整个人尽是无措,仓皇地望着病床上的安德烈。
于是安德烈抬手,尽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法安已经坐了下来,让安德烈不至于辛苦地抬着胳膊。
他们的手和手牵着,安德烈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一些,耐心重复道。
“我意识很清醒,也没有发烧。我知道我在求婚,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