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回过头来看着曹玮,后者似有领悟,含糊地点着头。凌风微微一笑,说:“我累了,先回去吧。我说这些话,也是想拖住你多留两天,否则我看你已经对此地有些厌烦了。”曹玮忙说:“您在这里,我怎么会厌烦呢。”
他们回到屋里,已是中午时分,饭桌上摆了许多杯盘,凌风诧异地说:“楚青夫人,你怎么做了这么多菜,有客人吗?”外面御医颜远走过来,说“小风,王上叫我来看看你。”凌风说:“你回去帮我拜谢王上,说我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颜远说:“不是吧,我刚到你就要赶我走。那有你这样待客的?”凌风哼了一声,“我可从没把你当客人看,你到我这里都是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从来不客气。”颜远说:“你是不是怕我把你的女医生一起拐走了?”曹玮在旁边一笑,楚青夫人有些脸红了。
数日后,凌风从外面散步回来,室内一个人也没有,曹玮到外面放马去了。楚青和颜远也不在,凌风拿了一本书,在窗前慢慢翻看。过了片刻,曹玮回来了,凌风问,他们两个呢?曹玮说:“他们在瀑布旁边的亭子里。”凌风说:“两个人都在那儿?在做什么?”曹玮说:“两人都是医生,自然是在谈医术。”凌风说:“我可不信。”他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为什么我无论到哪里,都会成不受欢迎的第三个人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二章
两个月后,他们动身回去。在路上,颜远和楚青俨然已是一对恋人,凌风对曹玮说:“我预测的如何?”曹玮说:“这样也好,您既然撮合了他们,您的诊金也不用付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凌风一笑,“是吗?”
他们到了府邸,凌风下了马车,留在府里的郭维和管事出来迎接。郭维说:“大人气色好多了,我们都很欣慰。”凌风笑笑。他来到书房,不禁眉头一皱,桌案之上堆满了案卷资料,他的头又开始胀痛了。
第二天,凌风带着案卷,来到城西监狱。他与监狱的官员见过,叫他们把待审的犯人押过来。犯人显然是被拷打过,浑身是伤。凌风眉头皱的很紧,凝视着犯人半天没说话。他在犯人身上,看到了好几个月前自己的影子,虽然情形不同,但遭遇却有相近之处。监狱的官员看他不说话,也不敢下去。这时隔壁的审讯室内传来犯人的惨叫声,凌风脸色苍白,右手微微颤动,他痛苦的记忆完全被唤醒了,感觉又回到了在绮兰军营中的那两个晚上。被自己拼命压抑的回忆涌上心头,使他难以承受。他低声说:“叫他们停下来。”隔壁动静没了。
凌风凝视着案卷,却不知道上面写些什么,他以往的明察干练都不复存在,心里感觉对自己失去了信任,脑子也有些混乱了。他匆匆地问了犯人几句,就离去了。监狱长对其他人说:“凌大人好像换了一个人,他是怎么回事?”
凌风回到府里,心潮澎湃,他早就厌恶用严刑拷打来逼供,但迫于传统,一直容忍下来。如今自己也有这样的遭遇,痛定思痛,心想,“我现在还在这个位子上,若不能实现宿愿,改变这个现状,那做这个官还有什么意思呢。”
夜静更深,他还在挥笔不断书写。
黎明时分,一份新的文章出炉了:
“本官承王上厚恩,下受民众托付,任司寇已有九载,虽有微劳,但无显功。但自历官以来,所见颇夥,有无辜之人,身罹酷刑,被迫招认之事;有狱中犯人,罪不至死,被刑而死之事;有强横之人,忍刑不招,因无口供,反得超生之事。是此种种,皆违天理人情,难以理喻。
因思断案之事,内思情理,外审物证,兼取于犯人口供,是犯人口供仅是证据之一环。今断案者往往不察物情,专以严刑逼取犯人口供,以致时有冤抑之情,是何道理!
又核实死刑是本官之责,若由下面任意轻重施刑,以致刑毙犯人,那本官还有何用!
今有令,严禁用刑逼取口供,凡断案者,应详细搜寻物证,探问证人以察案件真相,不得专依犯人口供断案。如有刑毙犯人者,照故杀减一等处置;用刑使犯人受伤者,照故伤减一等处置;如用刑使犯人招供被查出者,有关人员各有处置,绝不宽贷。准犯人及其家属申诉,若上司知有下属刑伤刑毙犯人,压下申诉,隐瞒不报者,以妨害司法、渎职之罪处置。狱中有申报犯人病死者,由刑部派人下去检视,以防有刑毙犯人报称病亡者。
刑部应设立机构,传授交流破案之法,提拔精干之士。若有人以为无严刑拷问即无法断案者,自可挂冠而去,本官不会挽留。
因思官府之为是百姓榜样,若官府自为罪戾,然百姓还有何从?望吾众深体王上好生之德,安分守己,毋罹法网,以伤天和。
此令 ”
凌风又看了一遍,在最下面签了自己的名字。他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笔。
凌风上午进宫,把这份文件呈给王上看。王上朱光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才说:“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事情上去?以前也都好好的,何必去搅它呢?”凌风说:“我既知其不当,就应该去改变,若只能敷衍行事,那这个官不做也罢。”朱光说:“这个东西先放在我这里,让我再想想。”凌风恳求说:“陛下……”对方说:“我知道了。”
六月,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凌风来到郊外,送曹玮回边关去。曹玮说:“大人,您要保重,千万不可再任意糟蹋身体。我若有公务回京,就来看您。您如有要事托付于我,请送信来,我万死不辞。”凌风说:“你自己也要小心,边关重地,不可草率。你年纪轻,要多听年长的将军之言,不要因少年得志而过于骄傲了。”曹玮点头,凌风一直送出去二十多里路,两人洒泪而别。
九月初,凌风翻阅案卷,有一起妻子杀死丈夫的案子,女犯名叫素灵。案子是年初发生的,当天晚上,室内只有夫妻两个人,半夜时分,忽听丈夫一声惨叫,过了片刻,他的妻子出来叫人,说丈夫被强盗杀了,但强盗是什么模样,她又说不清楚。她和丈夫感情不好,是家里破产,为了还债才嫁给他的。因此婆家人怀疑是她杀了丈夫,假托是强盗所杀。那个男人心脏被刺一刀,凶器是室内削水果用的小刀,非常锋利。
初审的法官是个老官吏,他清正廉洁,凌风对他比较了解,他认定是那个女人杀死了丈夫,依律判她凌迟处死,后来复审的法官也复核了案情,确认没有问题。此事甚惨,但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也确实毫无办法。凌风去审过那个女人,她也承认了罪行,问不出其他情况来。
本月中旬,京城又要处决一批犯人。差役们在热闹的地方都张贴了告示。。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三章
当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凌风身披斗篷,头戴风帽,缓步走上监斩台。台下依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家闹哄哄的,你推我挤,有士兵不断地把他们轰开去,让囚车顺利进来。
凌风觉着精神有些紧张,去年这个时候,他已随军出征,监斩的任务是由刑部代劳的。再回到这里,感觉有些不习惯了。他挥挥手,侩子手将那个女犯带到行刑处,脱掉她的衣服,那个女犯相貌不错,但身材稍有些臃肿,显得不太协调。凌风用眼睛的余光扫了她一眼,楞了一下。
他有些犹豫,手举着行刑的令箭迟迟没有扔下来,刑场上一片寂静,几万双眼睛都盯着他看。那个女犯的眼神呆滞,却还想四处张望,似有所盼。她的目光与凌风的眼睛相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拼命挣脱侩子手,试图往台上冲去,嘴里叫着:“大人我冤枉,丈夫不是我杀的!”
凌风蓦地站起来,掀下头上的帽子,走到台前,人群中“呀”地一声,他们头一次看到他的容貌。他盯着台下的女人,问道:“你不是都承认了吗?怎么在刑场上翻供?”
女人说:“我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我不想死啊,您要救救我!”凌风大吃一惊,他确实觉得那女人身材有些异样,他想:这个女人被捕已有七八个月,她的身孕从哪里来的?他说:“你要老实说,我不能随随便便就相信你。”
女人说:“她先前有个未婚夫,两人非常相爱。因家里破产才嫁给现在的丈夫。丈夫对她不好,她的爱人趁夜过来安慰她,不想被她丈夫撞见,两人争执之中,她丈夫被那个男人刺了一刀,当场死了。”男友保证他会救她,两人还在狱中发生了关系,女人对他还有感情,也希望他能兑现承诺,所以就承担了全部罪行。她的男友就是初审法官的独生儿子。
凌风坐回到座位上,下令把女人带回去,暂停处决。下面的议论声纷纷起来,大家都对他的行为有所质疑,凌风听若不闻,挥手叫他们继续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