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笑着,宝钗恰好也路过,过来问问湘云如何,沁梅也就装作是打消了去看花的计划,与她们说话,说到湘云在家做不得主,沁梅的豪气上来,一撸袖子道:“既然许了我家,哪里还有婶娘欺负的道理。我是极喜欢云妹妹的,等我哪日出去,好好想法子教训一顿,才叫她们知道我厉害。”
宝钗和袭人相视一笑,沁梅与湘云,果是一条道上的,行为言语十分相若,又听她讷讷地回转道:“只我是姑娘家,没上门的道理,只好帮她做点事,也算是姐妹之谊。”
袭人笑道:“姑娘这么说,我看就差不多了。都知道姑娘手脚伶俐,精致极了。”
一语未了,一个婆子过来,说金钏投井死了。三人唬了一跳,急急忙忙往王夫人房里去。恰巧北静王送来的东西里竟有两件黛玉穿着嫌大,沁梅、湘云又不喜欢颜色的素青的衣服,沁梅还纳闷这是给谁的呢,却不料今日派上了用场,只说回去拿来。算是了了一桩事。
北静王府里,水溶吃着水果扇着风,这日是五月初六,宝玉挨打的日子。只不知道没了忠顺王府讨要琪官的那件事,这顿打宝玉还吃不吃了。可惜了金钏……真是个烈性的女子,不是北静王不想救,而是无从救起。他还能劝说宝玉不要与丫头调戏?但愿宝玉挨这顿板子,能记得与人相处时收敛一些,不至于后来又害了晴雯四儿芳官。
然而宝玉还是为琪官的事挨了打,倒不是紫檀堡,而是他与蒋玉函私换汗巾子,不知怎的就让老爷知道了,再加上金钏之死,贾环诬告,贾政一时气急,不仅一顿鞭笞,还直要勒死宝玉,索性老太太到得及时,最后除了皮肉之苦也没别的。黛玉闻得如此,哭得眼睛肿如烂桃,沁梅记得北静王给备了药,与黛玉一起,带着几个丫头翻找,治棒疮的、散瘀的、活血的竟有一满匣。黛玉关心则乱,把药带过去给宝玉。只沁梅安生疑窦,先有两件衣服,后有一盒侯门绣户的小姐万万用不上的跌打药,难道北静王竟能掐会算不成?
水溶可不就能掐会算。他不过是想着有几匹旧年得的他不喜欢颜色的布料压着,又想到金钏算是红楼中一个不错的丫头,随便裁了捎去,究竟落不落得到金钏身上他压根不抱希望。可巧就成了。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啊。但不知宝玉和袭人究竟是如何情况?
黛玉那里等宝玉的伤好了,少不得做书来谢,沁梅附信问他是不是会打卦,北静王哈哈一笑,回说可不就会算命打卦么,我算着你这几年虽定了个嫂子,这个嫂子却迟迟难进你家的门~
卫沁梅收到回信看了,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黛玉也看了,一面脸红一面向湘云偷笑,就不说笑什么,湘云好声纳罕,可是沁梅和黛玉只笑不说。一时她也就明白过来,一声也不言语背过脸去,半晌方满面飞红地道一声:“也有你们的日子。到时候看我怎么笑你们。”
黛玉和沁梅更笑得前仰后合。
宝玉因这一顿打,白得了多少姑娘的眼泪,又得了八月前不能出二门,不知省了多少事,这顿打倒不是白挨的,成全了他成日里在姐妹间厮混,北静王多少也都知道了些。湘云被家里婶子强压着做绣活,沁梅义愤难平与水溶抱怨几次,只水溶也没办法,只能去安慰几句,让她们多帮称些,没事接来住一住也好。本来订了婚的人与小姑子见面不合礼制,然而老太太要接人,史家还敢不给不成?沁梅便劝宝玉没事就跟老太太说请湘云来住着。宝玉满口答应。不久史家来人接史湘云回去,临走湘云千叮咛万嘱咐记得叫人接,听得沁梅有些鼻酸。
贾府里这几个月十分热闹,北静王府里却十分安静,水溶没事干,又不喜欢到处跑,外边下的帖子一概不去,府里常来的来来去去就冯紫英柳芳卫若兰等玩得还不错的公子,柳湘莲也常来,他耍得一手好剑,叫水溶十分羡慕,然而水溟知道了,把自己的一个习武太监拨给了水溶,这个公公生的十分好,剑走的轻灵路子,又不失豪气,水溶看着喜欢。然而此后每见柳湘莲使剑必想起这个公公,一来二去也就不那么羡慕了。八月十五,水溟特意招他进宫,兄弟两个喝光了三坛子桂花酒,水溟分了他一些合口味的月饼留宿一晚才放回去。算起来水溶这个北静王,一年倒有两个月是在宫里宿的。
八月二十,贾政出外公差,贾宝玉终于得了自由,第二天就登门造访,先谢了他给的药,再与他说起今日的事。水溶边听边忘,横竖是闺阁的话,他知道也当不知道。
贾宝玉想到金钏的死,再想到晴雯的判词,突然道:“若我府里出人来,王爷可救得?”
“什么人?你这没头没脑的,说的什么意思?”北静王是真不明白。
宝玉惊觉自己不知想到哪里去了,道:“没什么。是我一时想差了。王爷,素日林妹妹在府中有事烦你,也是叫伺候的丫头来上门报信么?”
“倒不是,黛玉常去梅痷上香,我每每从府中拨人去未免太招摇了,所以干脆留着一些人在你们府旁边住着别院。有事鲲儿自然会告诉他们来找我。有什么不对么?”
宝玉拱手道:“只是高兴林妹妹有个好兄长安排周到,若是没有王爷,不知是什么光景。”
水溶自忖这个礼他受得起,也就没挡着,只道:“黛玉是极好的才女,天下的女子,不输男儿的多了。却限于闺阁,才华不能展露,倒是我们的不是。平日里叫她们无忧无虑,算是补偿罢。”
宝玉头一次听闻有人竟与他差不多心思,高兴道:“王爷所言甚是,我家姐姐妹妹……”
话没说完,水溶打断他道:“既是府中金玉弱质的事,万不能叫外人知道,你我常背后说起黛玉,这已是过分了。”
宝玉自知失语,告罪一声,水溶才道:“才刚说起黛玉好才情,我竟想到一件事,我知道富贵人家的小姐或有三五个伴,能一起赋诗咏怀,十分风雅,你不如回去起个诗社,大家一起作诗谈笑岂不风雅又有趣,不然她们一直闷在府中不过是白辜负了华年。倘若有一两本集子留下来,也不枉你待她们的一片心意。”
宝玉听了连声道好,却连留下来吃饭都等不及了,匆匆就要回府。临走前宝玉在袖子里摸了一阵,笑道:“前日里我得了个宝贝,想着配你正好,今日就赠给王爷,权当是起诗社的谢礼。可巧刚才忘了,不然拿什么谢王爷的主意呢?”说着他递上一个金色的东西,水溶接过一看,是个装饰得五彩辉煌的金麒麟。
宝玉送完礼,真的就回去了。水溶不在乎他留多久,去去来来,本是无所谓的事。
这些日子水溶对一切都懒懒的,实在没什么心情。打发走了宝玉,水溶斜歪在躺椅上掂着金麒麟,一双野鸭打着伴从他眼前游过,看得他好生烦闷。
水溟赐给他的那个公公叫陆声,此刻轻手轻脚地过来放下一壶茶,正要走,冷不防听他哼哼道:“是该找个伴了……一个人的日子,真难过啊……”
陆声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没完的断章·恩科
陆声着实被这小祖宗吓着了,他犹豫一下,问道:“王爷刚才吩咐什么?小的没听清,请王爷恕罪。”
水溶把金麒麟掂过几掂,回过头把它扔在桌上,道:“找人把这个给卫家少爷送去。”
“卫若兰?水溶真送给他了?”皇帝听着陆声当晚来报,皱着眉问了几遍才叫陆声退下。
怎么一个还没解决又来一个?不过好在是已经订了婚的人,虽然亲事是水溶给保的……等等,水溶保媒??难道……
皇帝大人一个人在黑暗中呆坐很久,才耐不住困意去睡了。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天子洪恩,决定开恩科临时取士。这原也有先例,三年的科举会错失很多人才,临时开恩能弥补一些,虽然奇怪皇帝为什么不先跟大臣们商量,但是他旨意这么下了,人就这么听。明年年中要开恩科。这事就这么定了。
开恩科没什么问题,水溶对朝廷里的事一向不管不问,只是石秀的名字竟然自动出现在报考恩科的榜上,这就有点奇怪了。
“你确定不是同名同姓?”水溶拿着下人抄回来的榜单问石秀。
石秀看着那个籍贯,年庚,姓名,的确就是自己的户牒。于是点点头。
水溶看着名字,道:“你没去报名,我也没去,剩下没人知道你生辰八字,那你的名字是怎么出现在榜单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