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当初的意气之举,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却听李暮阳语意一转,又说道:“然而,你资历尚浅,即便未能考虑周详,可老太太如何就气得不顾后果了?你该知道,你的提议虽出于任性,但却并非无理。那种事上,为了顾全两家颜面,必得暗中知会两人,令他们好自为之。只是,后来之事,便不是以人力所能料及的了,因此,也怨不得谁。”
“真的?”我继续趴在他怀中,闷声问,“你不是故意安慰我吧?”
他略微紧了紧揽在我腰上的手臂,低声笑道:“自然是真话。”
“那你还笑!严肃点!”我依旧不抬头,只伸手在他肩上掐了一把,小声抱怨道。
他不说话,却长长舒了口气。我偷偷瞄了一眼,见他双目微合、神色安然,于是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不由暗暗感慨,这样也好,虽然少了几分热烈,但却让人放松,不知不觉就开始期待能够携手走得更久。
如此静静待了许久,烛光忽然闪了下。我回头见桌上烛火将尽,忙跳下地,要去寻来替换的蜡烛。
“不必了。”李暮阳拉住我,“也不早了,这便去歇着吧。今日事情多,我觉得有些倦怠。”
我看看外面天色,早已一片浓暗。得,方才似乎神游了太久。
“你先别急,还没喝药呢。你等等,我这就去催丫鬟把药端上来。”说完,我拍了拍他手背,这便下楼去唤人。心里却不免抱怨,或许是搬家之后我的脾气好了太多,让那些新雇进来的丫鬟们都没了规矩,得着个机会就乐得偷懒。
出了我们所住的小楼,我沿着小路向东南面斜穿过去,正看见三个丫鬟在园子里聚成一堆,压着声音神秘兮兮地聊天。
这什么世道啊!老板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完就来聚众八卦了,就算是在现代,这种员工也得给她们点小鞋穿吧!
“咳!”我使劲咳嗽了一声。
很诡异,仨丫头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
我挑着眼角斜斜看了为首的那个大丫鬟一眼,笑了笑:“下次说人长道人短的时候,可记得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别让我逮着。”
俩小丫头马上战战兢兢瞄着旁边大丫鬟的神色,见我在看她们,又马上垂了头。
我觉得奇怪,看来并不止小姑娘间的悄悄话这么简单呐。很快,我心里有了些主意,便吩咐那大丫鬟道:“陈瑛,去催催少爷的药。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没送来?又是哪个丫鬟婆子偷懒了。仔细哪天让我抓了现行,全都打发出去!”
陈瑛忙应了。
她一走,另两个小丫头也赶紧行了礼要退下去。
我心道,别介啊,你们走了我折腾谁去啊!于是换了恶婆婆式的嘴脸喝住她们,然后慢慢踱到她们身后,来回打量两人。正常来说,越是做了亏心事的人越怕让人从背后盯着,果然,我暗地里看着,那俩小姑娘抖得几乎跟筛糠似的了。
“最初是谁说的?”我沉声慢慢问道。
左边淡青色衣裙的小丫鬟身子一僵,头向一边偏了偏,似乎想要回头看我,却又不敢。
“哦?是你么?”我干巴巴地笑了声,走到她身侧,“是不是欺负三姑娘性子太好了?我看这些日子,你们倒是愈发没个样子了。”
那丫头似要辩解什么,我摆了摆手:“少和我说那些废话,我可和咱们家好脾气的姑娘太太不同,甭想着糊弄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说差了一个字,就趁早卷铺盖滚出去!”
其实我还真不知道这几个人鬼鬼祟祟谈的究竟是什么内容,不过传说中做贼心虚,尤其是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略微摆个架子诈一诈,她们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少、少奶奶……”那个青衣丫鬟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是听外面几个小厮说的,我、我以后不敢了!少奶奶,您饶了我这次吧!”
我皱了皱眉,甩开她巴着我的手:“哪个小厮,说了什么?”
“叫张齐的,是城里张秀才家的儿子。他说,靳管家总是和清菊姑娘……还说,少爷除了吃药什么都不会,连……连府里闹得、闹得乌烟瘴气的都不管……啊!”
不待她说完,我已甩了个耳光过去。我虽知道人多口杂,有种种闲言碎语也不稀奇,但是仍难免怒从中来。
再看那小丫头,早已捂了脸在一旁发抖,似乎吓得不轻,连抽泣声都憋了回去。
“敢讲主子是非了?”我冷笑,“看来,的确是三姑娘心肠太好了。明儿个一早,通知所有丫鬟小厮,都到西边我那里候着去。我有话说。”
说完,刚好远远看到陈瑛提着盛药的食盒过来。
我笑了笑:“行了,今天我没空和你们多说。明儿个谁去晚了,别怪我翻脸。”
八十二 整风(2)
回家前,我先绕去了李霏的院子,将前后诸事大体与她谈了谈。她虽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但毕竟是和婉性情,也自知压服不住那些新来的使唤下人。这回听了我的话,倒也乐得将管家的事情交还回来,自己重新捡起那些女红书卷的,也算图个清静。
这一来一回虽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李暮阳却也并未询问。而我不愿让他费心,也不曾主动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