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呢?”
我抬起下巴指指内围:“还在里面呢,你快去救他吧。”
“娘娘!”他抬头看了看,而后回转头来看我,为难地叹息道:“今日之事,臣去没有用,卫绾也没有用,只有娘娘您去才能解这个围呀!”
“我?”我指着自己鼻子。
“娘娘,太皇太后当初临行之前将您留下,为的就是预防今日之事。”他紧皱眉头,顿了顿复抬头道:“眼下这些被卫绾挑唆起兴,事以犯下,他们不肯退去实是担心事后皇上会将他们一一治罪。娘娘素来不理朝政,也许在别的事上并不见得有多大影响力,但是今日之事牵涉到皇上及宗室亲族,谁都知道娘娘身受太皇太后及太主的宠爱,也只有娘娘您最适合站出来说话了。”
我顿时有些无语。
我就说嘛,两棵破牡丹也值得我这个皇后亲自侍侯?老太后老奸巨滑,留下我来必有原因。可事实上我一直以为当这个皇后只是为了将来可以被刘彻利用来打击外戚,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用处,即使是刚才在惩治卫绾之时,我也只是纯粹地想出口气。
但是既然是这样,那么看来我也的确只有亲自出面讨个保,才或许能落个消停。
“你怎么不让禁尉军带人过来平息,我觉得那应该更有效。”一想到得在那么多大小公侯们面前做到仪态万方,我还是感到为难。
他道:“娘娘不是不知,太皇太后向来重视保护宗室外戚,在她看来皇室家族的庞大稳固才能保证社稷的稳定,尤其今日来的又是窦家的人领头。禁尉军一到,事态就将更加不可收拾,介时只怕在太皇太后面前,皇上也要落个理亏。”
我顿了顿,摊手站起,“这么说,这件事是非我不可了?”
他含笑弯腰:“非娘娘莫属。”
029 彼时夕阳
我下了车,阳光下眯起眼往大树那边望了望,只见被人群包围了的大树上,光着膀子被捆在树干上的卫绾又惊又怒,紧绷着脸怒视着四周投过去的指指点点。我扬起唇角走过去,高斯等人在前开道,让了路让我进内。可怜往日道貌岸然的丞相大人此刻斯文扫地,浑身上下只有腰间围了条巴掌大的布条用以遮羞,就这,还是见到我要过来,刘春临时给他系上的。
在两千多年前的当今汉室,像这类被扒了衣服当街示众的事情并不少见,民间时而有不守妇道者、或者作奸犯科者被人捉住以此惩示,人民群众的爱憎观念尚且十分不受羁绊,往往是于王法允许内随性处之。但是位列丞相之尊遭到如此对待,却是少之又少。
百姓们不识我是谁,我也并不过于理会他们敬畏且猜疑的目光,只端着皇后架子,鼻孔朝天懒洋洋望着对面说:“把他绳子给我解开,押在后面跟着我来!”
我们这一行于人群中十分瞩目地抵达了包围圈的外围,早有韩嫣沉声在前喊道:“皇后娘娘驾到!”如此,众公侯们的家将便愕然回头,望见我身后这等架势时也有片刻呆怔,而后韩嫣又是一声催促,他们便立即往两旁分开,让出三尺宽的一条通道来。
包围圈最里层便站着窦旸,他目瞪口呆望着我且也望着身后仍然赤身的卫绾。
走到他面前我有意顿步,略微侧过身子望向他:“窦大人,现如今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见到本宫也不懂得见礼了么?”
我这番出马果然收到了效果,窦旸微怔之后立时领着所有人跪下与我山呼千岁。我抬头望向远处石阶,刘彻讶然望来,很显然是有些意外。眼下我不方便与他有更多交流,于是收了目光,低头又道:“窦大人,你知道我是干什么来的么?”
窦旸立时仰头,“这——微臣不知。”
我点点头,说道:“大太阳底下你们站了这一日,也够辛苦的,我来慰问你们。”
“娘娘……”窦旸无语,额上已有汗水沁出。
我直了身子,抬步走到刘彻所在的石阶,望着他扬了扬唇,而后拖起旁边怒容满面的汲黯的袖子,张口就道:“汲黯大人实在太不懂事,太皇太后那日交待你要好好辅佐皇上施政你却让皇上在这里晒太阳,你就不怕御史告你渎职?”
汲黯微愕,而后揖道:“回娘娘,臣有负太皇太后嘱托,现如今不但臣无法替皇上办事,便是皇上自己,也被人阻得回宫不得,还望娘娘回头将实情与太皇太后明说,以证我等清白。”
我望着刘彻,“皇上,汲黯说的是真的?”
刘彻望着下方冷哼:“我想你弄错了,我刘彻哪里还是他们的什么皇上?大汉没有皇上,你从今往后也不是他们的皇后!——这天下跟咱们没什么相干,咱们走!”他牵住我,沉着脸往下方走去。
底下窦旸闻言,已是突地跌倒在地。想来他再蠢也知现如今大势已去,卫绾落在我的手里,而我也搬出了甘泉宫这杆大旗,莫说是太皇太后,就是我母亲他们也万万招惹不起。眼下情形全被我看在眼里,老太后介时是会相信他还是会相信我,根本已不需多说。
局势如韩嫣所料,已渐渐被我们掰了回来。而窦旸等人一跪,则立时将我们显得高出了三分。
“皇……皇上,皇上恕罪!都是卫绾这个匹夫,都是他挑唆的我们!皇上,娘娘,请饶命啊!”
十来位公侯领着各自府上的家将顿时磕头如捣蒜,倾刻已失去了方才的威武。卫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立在石阶之下,木然许久又无话可说,加之浑身不着寸褛的形象,真可谓是颜面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