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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老马从后面托着,何大福弯下腰,把双脚先伸进去,然后从老马手中接过报纸往里面一铺,双手撑着地板,身子和头从人家胯下慢慢钻了进去。

火车座位本来就不宽,何大福躺进去以后,头钻在里面,人家不好落脚。没办法,他只好把整个身体蜷成虾子形,这才勉强躺进去。

看上去是躺下了,可躺在人家裤裆底下的滋味又怎么可能好受?车厢地板冰冷硌人,遇到铁轨接头处一震一震摇摇晃晃的。座椅只有二十公分高,人又蜷着,想翻翻不了,想站更不可能。身上哪里痒了,想挠挠抓抓都不行,只能瞎蹭蹭。更难受的还不在这儿,由于人多天热,人人都汗披马淋的,那皮鞋里、球鞋里、布鞋里、裤裆里散发出来的又酸又臭的脚汗味、臭屁味、尿骚味、汗酸味,熏得何大福直想呕吐。

“轰隆隆!轰隆隆!”火车颠簸飞驰。何大福憋着、忍着、熬着,呼三口气吸一口,心里用各种故事和格言不停地激励着自己。“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智,饿其体肤,我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淮阴侯韩信甘受胯下之辱,可他们不都成就大事业了吗?这点困难说不定是老天爷在考验我……”慢慢地,他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叮铃铃”,火车中途靠站了。车厢里的人像开了闸的水一样泻出去。直到座位上的人###了,何大福才在老马的拖拽下慢慢爬出来。他拖着酸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蹭到站台上,张大了嘴,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舟车劳顿,这句话今天才算是体验到了。他舒展双臂,踢腿下腰,抖擞抖擞精神,感到无比的舒畅。趁这个空儿,又狼吞虎咽塞了几片面包,喝了两口水。

“还有几分钟啦?”他忽然问老马。

老马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一分钟吧!”

“那我得赶紧上去了,寄人篱下,要自觉啊!”何大福苦笑了一下,赶紧上车,钻进去、躺好、蜷好。这时候,上车铃响了,人群再挤回来,在他头顶的座椅上坐下来。他又开始了煎熬……

就这样一分钟一分钟、一小时一小时地熬着,第三天上午十点半,在奔波了三十八个小时之后,火车终于到达金陵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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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荤”话的力量(1)

传统打金箔全部靠人工。去过金箔厂参观的人都会看到,在一个石墩子面前,两位打箔艺人一上一下,打着赤膊,哼啊,哼啊锤打着,每天要锤打二万五千多锤。坐在上面的是推锤,只负责打;坐在下面的为护锤,左手移动着金箔家生,右手与上面人轮流锤打着,由他负责移动,负责掌握方位。金陵金箔厂有十几对打箔艺人赤膊打箔,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所有参观者看到这些打箔景象,都会流连忘返。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嗨嗬嗨嗬的吆喝声,实在壮观。

然而,这些打箔艺人虽然动作优美、技艺超群,但是培养这样的艺人相当困难。这些艺人通过金箔老艺人一帮一的传帮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天鸡叫就起来练甩膀子、练蹲功,七斤半的铁锤每天要锤打二三万下,一般要培养两三年才能正式上场打箔。开始,只能打铝箔、铜箔、银箔,满师了,才能打金箔。

“业务这么忙、这么重,这样靠人工打金箔,要打到哪一天!能不能改成机械打金箔?”何大福求教梅长生、刘恒。他们都是打箔出身。

“从古到今,都是这种人工打箔。解放以来,多少人都想改成机械打箔,都没成功!”刘恒摇摇头,认为不可行。

“请科研机构、大学专家帮我们研究机械打箔。”想到在福安金箔厂看到的机械打箔场面,何大福下定决心,必须改变这种原始的操作方法。

“改老祖宗的东西,我们不敢!”梅长生迟疑地笑着说。

“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相结合,这也是我们改革开放的目的啊!”何大福说。

“你这个想法好是好,可不知怎么搞。”刘恒说。当时,改革已成为时尚,听到改革二字,他也不好站出来反对。

“听说西安交大搞直线电机闻名,我们干脆找他们帮我们搞。”何大福说。

“哪儿来的钱呢?要他们搞,要花钞票啊!”梅长生说。

“那我们就自己搞吧,不懂的地方再请人指点,我当过机修车间主任,我带几个人试试看!”刘恒主动请战。

“行,就这么定。”何大福决定尝试机械打箔工艺。

然而,研制打箔机械设备谈何容易?国内既没有样机,也没有现成的图纸。负责此项工作的刘恒、张荣、谭加俊、霍长根等六七位同志,只知道锻铁机械有点类似打金箔,所以决定采用锻铁设备改制为打箔机械。谁知两种不同产品对设备的要求差异太大,通过分析,他们找到了症结:第一,锤打次数要精心测算,每分钟不能超过120下;第二,锤头力量也要类似人工,不能过轻过重;第三,速力要均匀;第四,锤头不能摇摆;第五,底坐也要不大不小。他们连续搞了几个月,也不过关。但是形势逼迫他们必须拿出成果。于是,何大福亲自陪着攻关小组的成员们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最紧张的日子里,他们天天通宵达旦连续作战,这些人当中数刘恒和何大福最大,一个快五十岁,一个快四十岁,其他都是年轻人,但由于天天如此,也都筋疲力尽,老打瞌睡,尤其到深夜三四点钟的时候,饥饿难忍,支持不住。

“何书记,我们实在吃不消了,能不能搞点面条吃?”一天深夜,攻关小组有人提出要吃点东西。

“搞点面条?哪来钱?再说财务制度也不允许。”资金困难,债台高筑,搞生产都紧紧巴巴喘不过气来,动一分钱都要左思右掂,所以对攻关组的要求,何大福只得“婉言谢绝”了。 。 想看书来

“荤”话的力量(2)

“那怎么办呢?只有蜻蜓咬尾巴——自吃自了。”

“我们不能来点精神激励吗?”何大福任政工科长十多年,对精神作用一直很重视,于是他给大家讲了几个有点情节的故事。这些故事虽然早就在化工厂讲烂了,但在金箔厂算是新故事,大家都还很乐意听。可是何大福知道的故事毕竟有限,天天讲哪够用?故事讲完了,到了深夜大家还是饥困难忍。

“我来讲一个歇后语给你们猜猜。听说深圳开始给妓院发执照了——打中国一个城市名。”张荣善于搜集民间歇后语,自己又肯动脑筋搞创作,主要是瞎话鬼话较多,所以“荤”的多,“素”的少。

深更半夜男人堆里说女人,个个开始精神抖擞。但是大家一时难以想到“给###院发执照”是什么地方。“许昌”!张荣将谜底告诉了大家。这样一来,大家兴致顿时高了起来。张荣于是又来了一个:“一头毛来一头光,插到洞里吱吱响,等到东西拔出来,满洞开始流白浆。大家猜什么东西?”大家又猜了一阵子,睡意跑光了,最后还是张荣告诉了谜底——牙刷。

面对这种情况,何大福有点犯难了。在那种年代,政治标准是第一位的,讲这些脏话还是不行的。因为他是党支部书记,在厂里就是“党的领头人”。开始,何大福觉得张荣这人怎么这样“低级趣味”?这样的人今后怎能当干部?可是想不到“荤”话竟然具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在座的每位听到张荣的“荤”话以后,不仅不瞌睡了,而且精神开始振奋。于是,讲着笑着,何大福也由开始的听不惯到后来的跟着干了。当时他是带着宁愿“犯罪”当不了好干部的心理状态跟着干的,心想反正是“口头腐化”,真正抓到了坚决“矢口否认”,反正没有录音机。再说在那种时候那种场合,他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哪个硬批评他们,请他拿夜餐面条来!

何大福的思想上有了转变,说起“荤”话来,便觉得没有任何思想障碍。在那特定的环境里,什么“粗话”、“脏话”、“荤话”都是百无禁忌。他也带头创作了好几个“荤”打“素”猜的歇后语。什么“出门想老婆( 打江苏一个地名 )——淮阴( 怀阴 )”;什么“出门想男人( 打江苏一个地名 )——泗阳( 思阳 )”;什么“抓住男人的把柄( 打江苏一个地名 )——溧阳( 捏阳 );什么“飞机上###( 打一成语 )—— 一日千里”,等等。有何大福助兴,大家更活跃无比,那一阵子创造了不少有名的歇后语。就这样,他们在没有报销一顿夜餐费的前提下,终于将第一代打箔机小样试制成功。如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些“荤”话与当年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精神一同流传下来,许多人还将此类“荤”话当作“劳累消除剂”,逢到一定场合随口就来。

也就是从那阵子研制土法打箔机械起,何大福悟出了一个道理:民间流传的许多“荤”话、粗话,居然都有不可估量的作用,不仅能抵消物质需求的不足,而且能在精神上起到极大的激励作用。虽然过去他也知道农民种田、渔民打鱼、拉船号子、打柴山歌,都是“精神激励”,“下里巴人文化”,可这回“活学活用”,他还是第一次。既然有作用,何大福从此决定,在“金箔文化”宝库里,“荤话”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载入金箔创业史册。

“广交会进不去?混进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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