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比圣旨还灵,沈瑜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收拾一番,便跟殷远一道出去了。
他这几日心中有事,都没好好吃饭,现下心结已解,立时感到饥肠辘辘。眼见桌上一例烧兔脯,一例什锦豆腐,一例百花酿竹笙,还有一例红烧肉,四个碟子围着中间的一大碗三鲜木樨汤,一看就是出自殷远之手,色香味俱是上佳。
沈瑜看见红烧肉,略微有些惊讶,觉着这不像殷远会做的菜。不过他熬了几日,肚里的油水早就刮得一干二净,此时见了红烧肉,好比狐狸见了肥鸡,二话不说迅速落座。
他先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口中,嘴上不停,心中却感叹不已——不愧是殷远做的菜!为了这盘红烧肉,叫他做什么都愿意啊!
别看红烧肉名字俗气,卖相也不怎么雅致,但却是沈瑜离不了的。从前在扬州时,沈家老爷就因为他爱这一口,觉着此子太没出息,没少训斥。
不过,在沈瑜眼中,红烧肉却是大有讲究的,要做好红烧肉不比做学问容易多少:肥不得,太腻;瘦不得,太柴;大不得,不易酥;小不得,容易缩。
一盘肉看似简单,却是个慢功夫的菜。要真做下来,没个把时辰是不行的,想来殷远一回来就在准备了。
面前这道菜,色泽金红,泛着亮亮的油光,酱汁稠厚,均匀地包裹在每一块肉上。而肉已经非常酥嫩,尤其是皮大部分,软软的、滑滑的,甚至筷子夹起来的时候都要万分小心,不能用力。而肉一入口,甚至不用咬,舌头轻轻转动几下就化了,足见其功夫之深。
沈瑜见盘中有山楂干,想必正是这个原因,殷远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肉炖的酥烂。
沈瑜到甘州以来,虽然顿顿美食,但细细想来,也许久未碰米饭了。这么一盘红烧肉,配上粒粒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别提有多诱人。
他吃的不亦乐乎,殷远顺手将一小碟切成细条的青瓜和酱递到他手边,道:“稍后解腻吧。”
沈瑜应了一声,夹了一大块肉放到殷远碗中:“你别总是吃菜,这肉真的一点也不腻,可好吃了。”
殷远称是,笑得眼睛弯弯的,直看得沈瑜心肝乱跳。
两人正吃着,李大力进来通报说有人拜访,原来是多日不见的祈蓝。
“怎么不在京城等着,找到这儿来了?”殷远问。
祈蓝不答话,往殷远身侧看了看,后者回头,见沈瑜停下筷子,正瞪着大眼睛看两人。
“阿瑜,你继续吃吧,不用管我。”殷远道,沈瑜“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接着殷远又对祈蓝说:“无妨,你说吧。”
祈蓝素来是个机灵的,殷远的心思他早就看出些端倪,这一声“阿瑜”,再加上最后那句话,现在什么状况便明白了七八分。
于是他再不避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上:“王爷着我送封信给公子。”
殷远接过,拆开,三两下看完,脸色已有些微变。他抬起头对沈瑜道:“阿瑜,恐怕我们得立刻动身回长安。”
长安行(下)
因为在穆斯古丽节没有尽兴,两人原本说好要在甘州城再留几日,多吃些美食聊做补偿,眼下这计划要泡汤。沈瑜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殷远神色严肃,便也点头。
官道易行,回长安倒比之前要快上许多,只用了十数日。
五人疾行数日,此时放慢了脚步。道路两旁垂柳依依,微风吹过时翠涛阵阵,颇有些诗意,让众人的疲惫也去了不少。
沈瑜远远看见巍峨的灰色城墙,忍不住指着问殷远:“那可是长安?!”
殷远笑着点头,就见沈瑜快马加鞭往城门奔去。
等到了城门前,沈瑜震撼了。高达数丈的门楼上,写着三个大字“明德门”,门道有五个之多!单是一道城门,已经能让人想象长安的气派了。
殷远跟上,在他身边道:“此门是长安正门,往内就是朱雀大街了,直通向皇城。”
沈瑜开始还不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等进了城,直接傻了。
朱雀大街足有五十余丈宽,笔直笔直,气势磅礴前所未见。城内街道均为正东正南方向,将偌大的城市格成棋盘样——不似江南婉约秀气,却透着皇城的厚重与大气。
他坐于马上,呆看了许久,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喃喃道:“这是长安城……我终于到长安城了……?”
宇青“噗嗤”一笑:“沈公子,可不就是长安城。”
话音刚落,只听沈瑜忽然大笑三声:“长安,本公子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