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即将成为自己额驸的诺布阿穆尔,和荣倒也不陌生,毕竟十年前他会做为质子被送进北京自己可是罪魁祸首。初来异地的他小时候被宗室和八旗子弟欺负时,听说他宁可挨打也不愿卑微地求饶,有着几分男儿血性。为此半是惭愧半是期待的自己磨了半天嘴皮子才让两个兄长同意他进入紫部下面的训练营。他倒也还算争气,在不算友善的环境中仍能刻苦学习各项技能,进而得到众人的佩服认可。一度自己还有些担心,这样一个人才将来会不会成为大清的敌人?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监视观察,自己和兄长们才暂时放下心来,这人不是一个愚蠢且崇尚暴力的人,相反,他还算看得清事实:清准两部极大的差距使准噶尔部在战争中绝对讨不到任何便宜。
正是因此,在四年前准噶尔部的策零噶尔丹病故后,两个兄长才会力劝皇阿玛允许曾经的质子离京,去年前初,崇尚和平的喇嘛达尔扎取代暴虐的弟弟策妄多尔济那木札勒成为准噶尔汗王,在得知喇嘛达尔扎在即位的第一时间便给皇阿玛写了表示友善的亲笔信时,和荣便暗想清准关系应该会有个新的开端,只是当时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个新的开始是以自己的和亲为代价的。
十年前自己在先帝面前状似天真地提出“质子教化,仁者为王”时,不正是抱着改善清准两部关系的念头?而如今,自己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果。罢了,算计了十几年,现在才把自己赔进去,老天够厚待自己了。况且——海阔凭鱼跃,山高任鸟飞,离开了北京城,自己说不定会飞得更高。现在,自己要做的还是算计,算一算这场和亲能给自己争取到哪些最大的利益!
下定决心,和荣便在第一时间给两个兄长递了消息,这也是永璜永琏没有在朝堂上坚决反对清准联姻的最大原因,虽然他们心底的怨怼能把自己逼疯。
“上位者经常会面临很多抉择,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别说今天准噶尔抱着极大的诚心与大清交好,即便明知道他们日后必反,只要大清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这个亲也得结。……二哥,感情用事是帝王大忌,在这一点上你该跟皇阿玛好好学学。”朝堂之上,永琏冷眼看着互相争辩的朝臣,以及早就拿定注意却故意不发话,看朝臣如看猴戏般的父亲。而和荣的话亦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重锤,时刻提醒着永琏要让自己变强,要让大清变强。总有一天,他要用自己的双手缔造一个足以震慑四方的强盛大清,而不是让姐妹们稚嫩的双肩担负起那些沉重的责任。
“哥哥,你要知道,福儿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所以,答应福儿,继续做皇阿玛眼中孝顺知礼的儿子,继续孝顺皇阿玛和老佛爷,不要因福儿的事有心结,照顾好自己和二哥,有事跟二哥多商量,但是不要跟所有阿哥都太过亲密……福儿会回来看你们的,总有一天福儿会再回来的——”几番挣扎,于是,朝堂之上,满面含悲的永璜在表达了对妹妹的深切的不舍之情后,却突然哽咽道自己支持皇阿玛的决定,末了只祈求准备开工的公主府如期开工动土,好给众人留个念想。
朝野上那些主张和亲的大臣们很感动,对嫡长两位阿哥的表现极为满意,身为天子和父亲的乾隆更是欣慰,当天便与两个儿子一起用膳,末了更是赐了不少好东西。
清准联姻起风波(中)
此时养心殿内,乾隆与和荣父女也在谈着那件即将载入史册的和亲。
“福儿对这里可不陌生,就是永璜永琏两个最早进入养心殿听政都是福儿的缘故!”看到刚进殿的和荣眼中闪过的怔忡,乾隆笑着打趣道。
“那时候福儿年纪小不懂事,仗着皇玛法的疼爱胡闹,皇阿玛当时不劝着,怎么现在反而提起那些糗事了?”回过神来,和荣也略带撒娇道。
“你皇玛法同意的事,谁敢再劝?再说了,当初你这丫头那么死缠烂打才讨来的恩典,皇阿玛真给阻了,你这丫头心里还不得怨死朕这个阿玛?”挑了挑眉,乾隆一点都不惭愧地承认自己的滑头。
“嘻,原来皇阿玛也怕皇玛法啊!”和荣状似恍然大悟轻笑道。
“哼,你这丫头,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厚脸皮没个眼色?整天缠着皇阿玛跟前跟后,赶也赶不走,皇阿玛也是实在没办法才默认了你这个小尾巴!”冷哼一声,乾隆忍不住在心底又加了一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的皇阿玛才是你亲阿玛呢!
“皇阿玛,你怎么说福儿都没关系,不过,似乎福儿坏了名声,皇阿玛也会很失面子的。皇阿玛可是福儿的阿玛!”细细打量了一下乾隆的神色,和荣半是嘻笑半是撒娇道。
“哼,你倒还记得朕才是你的阿玛!”想起当初被长女忽略的往事,乾隆心里就不免心酸。想他无论是作为雍王府的四阿哥还是后来的宝亲王,走到哪里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偏自己这个亲生的长女自一场大病后就无比执着地粘上了自个一贯严肃冷漠的阿玛,在自己这个亲生阿玛面前只是乖巧规矩,让自己好一段时间经常暗自对镜暗叹:莫非自己的魅力连皇阿玛都比不上了?
“呵呵,福儿当然记得自己的阿玛了,虽然阿玛那时经常外出办差好几天都看不到福儿,可是福儿一直都在听老佛爷讲阿玛的事……阿玛可不能怪福儿只跟着皇玛法,阿玛小时候还不是经常跟着圣祖爷翁库玛法?”和荣自然听得出乾隆语气中的酸意,心里一动,她连忙抱着对方的胳膊讨好撕娇道,“再说了,那时候阿玛办差回来,皇额娘和额娘她们哪个不是望穿秋水想跟阿玛说说话?福儿若是当时做了阿玛的小尾巴,额娘她们怕是心里要怨死福儿了。好阿玛,福儿一辈子孝顺你,做阿玛的好女儿,阿玛不要再怪福儿了嘛!”
“你这丫头,也幸好当时有皇阿玛亲自教导!”听和荣主动提起自己的后宫团,乾隆年轻时稍有受伤的男性自尊也得到满足,拍着女儿的手,他也忍不住感叹道。
父女二人正说些家话,乾隆的贴身内侍吴书来突然来报:准噶尔诺布阿穆尔来了。
“福丫头,虽说朕和你也算认识那个诺布阿穆尔,可是关于求亲一事,朕还是想亲耳听听他的想法,既然你也在,便也在里面听听吧,如果实在不合意,反正旨意也没下,咱们便找个人代嫁,总不能委屈了朕的福儿!”
听到乾隆如此语重心长的话,虽然明知道这次会谈只是走个过场,让更多的人安心,和荣还是小有感动,点了点头,乖巧地退到屏风后的暖阁内。
“诺布阿穆尔,你可知罪?”看到眼前的青年,乾隆也开门见山,语气中的冷肃让里面的和荣亦吃了一惊,虽然是女儿,她还是很少见到乾隆这么严肃冷然的时候。
“臣惶恐!”跪下一拜,稳下心神的诺布阿穆尔也小心回道:“罪臣自知以自己的身份不该肖想尊贵的公主殿下。当年臣以罪臣之身到大清赎罪,皇上不但不治罪反而对臣等爱护有加,更是让臣和皇子阿哥受同样的教育。在北京的六年,臣深刻认识到了大清的强盛和皇上的仁爱,也打心底期盼自己的部族能与大清保持永久的和平友爱。”
“你在哪时就想着和亲尚公主了?”乾隆的语气有些莫测难定,眼神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