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梁佩秋深吸口气,再次起身,岂料气血上涌,她猛的吐出一口血,徐稚柳被吓一跳,哪还顾得上男女大防,上前扶住她的肩头。
“不要乱动,你越动药性发作地越厉害。”他仔细观察她的脸色,语速飞快,“何况事不至此,我叫人放了火,东引祸水,安十九只想看看是谁在暗处襄助与你,何必挥刀无辜之人?再说了,冬令瓷迫在眉睫,满镇子寻不到一个冤大头,谁还有心思折腾幺蛾子?”
今晚这场硝烟,注定天一亮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听他这么说,梁佩秋心弦略松,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这一动,胸前的衣衫跟着垂落,窸窣的动静里,裹胸落在地上。
两人都看到了那物件。
梁佩秋脸色通红,徐稚柳也立刻后退,岂料冰窖湿滑,脚下一个趔趄,人又往前扑了回去。梁佩秋躲闪不及,被他抱了个满怀。
独属于男子熟悉的清冽的气息与坚实的胸膛,再度席卷而来。
梁佩秋愣愣望着头顶的冰棱子。
徐稚柳也微微喘息着,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待得气息平稳,一个起身,想要致歉,却苦于不知如何开口,视线胡乱飘着,最后只是挤出一句公式化的诘问:“你许了彰武什么好处,说动他背弃三窑九会?”
梁佩秋觉得胸口有点痛,是一种迟钝的,酥麻的痛。比起身体不受控制的反应,她的头脑在寒冷中越发清晰。
“比起三窑九会出让的好处,古器业的油水不是更多?”
古器业向来以湖田窑和安庆窑两家独大,平分江山,倘若彰武进来掺和一脚,难保两家利益不被损害。她这么做,用意何在?
总归不会拿安庆窑献祭。
徐稚柳细细一想,脸色顿沉:“听说你和湖田窑的徐小姐私下来往甚密?”
梁佩秋呵笑:“大人是将我祖坟都扒出来查过了吧?你都说是私下的往来,岂能放到台面上讲?”
“徐小姐曾是徐稚柳的未婚妻,而徐稚柳亦曾是你的至交好友,对外,朋友妻不可欺,对内,你身份不便,无法给她名分,如此还处心积虑接近徐鹞,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结合她引彰武入局的举动,三方鼎立,必有一伤。
谁是她手里的刀?
谁是她要杀的人?
“莫非……你对湖田窑尚未死心,仍妄图想要吞并它?”
梁佩秋深知新官有多聪敏,被看破意图也不狡辩,只淡声道:“徐稚柳还在时,徐大东家就多年不曾管事了,如今更是荒唐度日,酒不离手。这样一个东主,能指望他守住什么家业?湖田窑好歹是传续百年的名门瓷业,与其看着它一日日凋零走向覆灭,不如收入麾下?”
徐稚柳似被冰窖的白刺得晃眼,脚下打怵。
“你吃得下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梁佩秋!”他当真怒了,气得叫她名字!“你若想要湖田窑,光明正大地夺取便是,何必伤害内宅小女子?”
他再次上前,裹挟着凛冽寒霜靠近,而她亦无所惧,抬头直视他淬火的双眸。
他已听说了周雅的浪荡史,恨当初未能斩钉截铁断了他的后路,以至阿鹞错嫁,如今和离在家,非但饱受流言蜚语的攻讦,还要遭她利用!那双原本该是冰雪般透彻的眸子,而今布满了他看不懂的蛛网。
他不曾想过她会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而今才发现,她何止精于算计?每一步汲营的背后,都藏着她深不可测的掠夺与。
她、她怎可如此?
她不是与阿鹞也情意甚笃吗?她不是常和时年吵架斗嘴,浑如小孩过家家吗?难道这一切也都是假的?
徐稚柳再也压抑不住积聚日久的勃然,一把捏住她下颚,从牙齿缝里挤出令他饱受折磨、痛不欲生的批判:“你当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周大人为何生气?”
她的声音却是轻飘飘的,就着他的力量依附上去。裹胸彻底曝露于人前,她却不屑一顾,只专心闻嗅着他的气息,环住男人精瘦的腰肢,“你为谁而愤怒?是为徐鹞,还是湖田窑?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