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来想去,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寅卯来。
徐稚柳脸上消失的笑又奇异地绽开。
梁佩秋被他这一声丝毫不加掩饰的溢出唇角的笑惹恼了,怒视他道:“那你为什么来这里?我的生辰和你有关吗?”
徐稚柳才要说什么,就听她追问道,“你不是已经和我划清界限了吗?不是要去追逐那片大好前途吗?不是连人命都不在惜了也要抢夺权势吗?还来找我干什么!”
看她一下子被逼得红了眼,徐稚柳到底于心不忍,翻下车辕,快步走到她身边,千言万语悬于一线,终化作一句:“小梁,对不起。”
仅仅一句话,梁佩秋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下一秒,被纳入温暖的胸膛。
她一时傻愣在原地,脑袋里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思考。而徐稚柳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虽则有怀疑,但他完全没想过在今晚试探,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时机试探,更不用说用这样一种冒昧失礼的方式来试探。
可不想梁佩秋因今晚王云仙或可表白而做了准备,男子外衣之下,是一件较为修身的女儿装。既做了女儿家装扮,就没必要再束胸,故而胸口软绵绵的一团,直接撞到了徐稚柳怀中。
那有别于男子的特殊的温软,电光火石间几乎烧光徐稚柳所有的理智。
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像是被雷劈中般,眼睛懵懵的,眨了眨,又似不敢置信,手臂环着梁佩秋微微发抖,想再感受一下,又怕唐突到她,更怕是自己一时冲动,误会了什么。他就这么僵持着,保持着还没调整好的姿势,四肢逐渐麻木,意识却渐渐回笼。
梁佩秋也是一样。
两人久久失语,拥在一起,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不知多久,徐稚柳先反应过来,极快地抚摸了下她后脑,将人放开,矮身平视着她的双眸,平复呼吸一字一句道:“小梁,再给我些时日,好吗?”
梁佩秋不懂这话的意思,情绪还停留在两人的别扭当中,一时转换不过来,身体是热的,脸是热的,心也是热的,但就是不想理会他,故而只是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徐稚柳也不勉强,牵了她的袖子到车辕旁,从里面拿出一只箱笼。打开箱笼,里面有她喜爱的酱猪蹄并几样小菜,还有一壶女儿红。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怎会不来?原想着早点来的,可是……”大白天的若他出现在湖田窑门口,想必只会惹来更多的非议。
梁佩秋也猜到了他的意思,微微侧过身来。
徐稚柳低声哄她:“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上回是我说话太重,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好吗?”
“那你……”
梁佩秋有心问一问加表工之事,可还没等她开口,徐稚柳就道,“今日是你生辰,不要想不开心的事。”
他倒了两杯酒,取其中一杯递给她。这是他极为珍爱的一对冬青双耳杯,杯骨剔透,月下玲珑,水波荡漾,心跳隆隆。
梁佩秋匆匆一扫,不知马车载了多少只兔儿爷,不知他点了多少根蜡烛,竟那么亮,亮到彷如整个人间都失色,而他们已在星河。
她当真是沉醉了,为他所牵引着,完完全全进入另一重世界。这里没有纷扰,没有情仇,有的只是面对面交互的呼吸,微微隆起的胸膛,以及不能承受之重的爱慕。
不知过去多久,徐稚柳终于开了口。
“为此春酒,以介眉寿。小梁,好好爱惜自己,长命百岁,好吗?”他说完,双手推至身前,深深一揖,随后仰头,饮罢杯中酒。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实在不像恭祝一个少年人生辰该有的礼仪,这一刻梁佩秋清晰地感受到了徐稚柳深夜前来的审慎,而这份审慎之下,是一种更为悲壮的东西。
她还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心间已澎湃起来。
倘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现下就有机会解释,为何要等到以后?他说再给他些时日,可王云仙还在等她。
她又能等他多久?
女儿红香气四溢,钻入鼻尖,勾得馋虫发作。一整晚她都在陪王瑜应酬,没吃什么东西,腹下空空,来的路上喝了一大口酒,本是为了提神醒脑,不想竟开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