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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第1页）

要到延安，当面向毛主席求教。”上官开基诚恳的态度感动了鲁政委，鲁政委跟葛司令说：“上官开基这个人同一般的地方武装头子不一样，这个人很有思想。他靠拢我党，不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而是出于对真理的向往。这一点很可贵。”

葛司令虽然离家多年，过河时间很短，但关于上官开基的情况已听到一些，葛司令说：“这个事等等看看再说。”鲁政委却说：“还等什么？再等就没有机会了。我知道上官开基与当地一些村寨武装有矛盾，你是当地人，可不能陷入进去。”一听这话，葛司令就不好再说啥。想起出发前向毛主席立的军令状，葛司令内心也想来个大发展，再加上上官开基态度十分诚恳，表示衷心拥护共产党的领导，并提出，部队一整编就绪，就到延安学习。葛司令就没有再坚持他原来的意见。几天以后，上官开基的人马摇身一变成了八路军的独立旅，鲁政委向延安写了报告，说上官开基抗日坚决，积极靠拢我党，延安的朱总司令就发来委任状，叫上官开基当了旅长和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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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16（2）

许根子投奔上官开基后，被上官开基留在身边当副官，其实也就是个喂马的。上官开基当了旅长后来到我们石泉，提出把我们石泉的人马改编成独立旅的一个营。上官开基带来十多个警卫，都是一长一短，许根子也跟着来了，也挂着一长一短，很有点儿不可一世。上官开基故意介绍许根子：“这是许副官，我知道你们之间原先有些误会，现在我们投了八路。许副官也是八路军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许根子说：“我是人财两空。若不然，我现在就是葛司令的亲妹夫。”三爷说：“谁让你净干让人家断子绝孙的事哩？牛马也有灵性。你这家伙别做好梦，好运永远挨不着你。”三爷和十八太爷、五爷、十六爷等爷们商量后，答复上官开基说，村里的枪是对付土匪刀客的，没人愿意出去当兵，咋改编？上官开基说：“我来找你们说改编，事先请示了葛司令和鲁政委。你们拒不接受改编，等着吧，有你们的好看！”

上官开基回去就对鲁政委、葛司令说：“石泉这个土围子不听指挥。余化龙以前在大别山和红军打过死仗。他不会投你们八路军。不打掉早晚是个祸害。”鲁政委也说：“打吧，石泉在这一片最厉害，打下石泉，别的土围子才会服气。”葛司令说：“余化龙打过红军，但也参加过吉鸿昌将军领导的抗日同盟军。田木派人给石泉送军粮，拉拢他们，石泉坚决不和田木签防共协定。这时候我们怎么能打人家呢？别急，先让我去会会他们。我姐姐家在石泉，我母亲也住在那儿。”上官开基说：“葛司令你可不敢去，你去，余化龙还以为是你找他算账呢！南大岭的人都说，余化龙抢了葛司令的大姐，差点把葛司令一家灭了。葛司令当了八路的司令，肯定饶不了余化龙。听说他一天到晚枪不离身，就是为了提防你。你送上门万一叫他扣住咋弄？”鲁政委说：“余化龙这家伙性格暴躁，去和他谈判太危险。”葛司令说：“这个人好面子，讲义气，我只带一个人去。他不会把我怎么的。你们放心吧。”

葛司令——我大舅爷就带着一个警卫员来我们石泉了。

听说葛司令带着一个八路来了，我三爷想把我们石泉的人马集合起来，向葛司令示示威。

十八太爷说：“不必，葛司令见过大世面，别弄这一套。”

在三爷家堂屋，寒暄过后，葛司令先讲了一通八路军在华北和日本人怎么打仗的事实。三爷说：“八路军抗日都是打游击，打一枪就跑。”十八太爷说：“八路军抗日，我们看到了。可你们的力量也不行，你们打了日本人的运粮车，日本人的大部队一来，你们跑了，老百姓叫日本人杀了多少？石门这部分日本人没有出来祸害人，而且洛阳还驻有日本人的大部队，我的想法是：他们不出来祸害我们，我们也先不要招惹他们。再说，你们的小炮也打不下炮楼。惹急了他们，他们叫来洛阳的大部队，吃亏的还是老百姓。”十六爷说：“日本人早晚要失败，等到他们不中时候，咱再起来消灭他们。”葛司令说：“日本人占我国土，杀我人民。蒋委员长在庐山发表谈话说，战端一开，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都有守土抗战之责任。可国民党几十万大军叫河南人民养活多少年，日本人一来，他们却争相逃命，把河南人民丢下不管。我们共产党八路军是坚决抗日的部队，我们来到河南就是为了打日本人。谁抗日谁就是我们的朋友。谁当汉奸谁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八路军不会等别人来打败日本人，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我们要随时随地消灭日本人。”三爷说：“葛司令，我们虽然暂时不想惹日本人，但请你放心，我余化龙，我们石泉人决不会当汉奸。”五爷说：“我们不是不想打日本人，我们的想法是，要打就要一下把日本人消灭掉，或者把日本人打跑。如果打不过日本人，还不是老百姓遭殃？”十六爷说：“八路军能一下打败日本人，我们就跟你们一起打日本，如果你们打不过，你们打一下就跑，我们拖家带口往哪儿跑，只怕落个牛犊寨的下场。我看就凭你们这些人马，怕是也打不过日本人吧？”三爷说：“葛司令，我们也接收了日本人送来的粮食，我们石泉暂时不打日本人，但也决不跟日本人签亲善协议。”葛司令说：“这个情况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来见你们。日本分给一些村的军粮都是他们在别处抢老百姓的。”五爷说：“葛司令，你说那不对吧。那些大米白面原来都是十三军仓库里的。日本人得到了，吃不完才发给老百姓。想想吧，国民党十三军还不如这些日本人。他们仓库里放着粮食，却看着老百姓饿死不管。”葛司令说：“这个情况我们也知道。从延安出发时候，我们的毛主席专门把我叫去交代说，抗战以来，河南人民连年出丁全国第一，出粮全国第一。可日本人一来，国民党的部队一触即溃，三十七天失掉三十八座城市，丢下河南人民不管了。我们共产党八路军到河南就是要领导河南人民抗日救国。至于国民党的军队，各部分情况也不一样，这次河南战役，十五军、三十八军打得也很顽强。我们的毛主席在延安写文章称赞国民党杂牌军装备不好，但还比较能打，就是说的他们。”三爷说：“葛司令，说实话，老蒋、国民党太叫人伤心。我也逼着人家交过公粮，后来看到人要饿死，我到县里找宁县长提出开仓借些粮食，宁县长当着我的面跟陕州专员打电话，又跟开封省府打电话，结果叫人家骂一通，宁县长放下电话号啕大哭。哭过了，他跟我说，‘老余，你晚上带着弟兄把仓库抢了，把粮食发给灾民。’我想那是军粮，抗日要紧。没想到这些军粮最后都落到日本人手里，让日本人又发给咱。”十八太爷接着说：“日本人灭我中华之心早就有了。甲午之耻，他们打败了我国的海军，踏上我们的国土，就处心积虑想把我国吞了。我不是不想抗日，我跟上康梁闹变法，就是图的国富民强，能和日本打一仗，把他们赶出中国。葛司令，你们若是一家伙能打败这些日本人，咱村的就和你们一起打老日。可若是你们八路军现在也打不过老日，还请你们暂时不要在我们的地界上和日本人打仗。你们在别处和日本人打仗，我们暗中可以帮你们。刚才老三已经说了，我再跟你说一遍，虽然我们暂时不打日本人，但也拿定主意，决不给日本人签什么狗屁亲善协议，决不给日本人做事。请你们再从河北派来部队，咱们的力量大了，我们和你们一起打日本人，一家伙把他们消灭了。也好为玉帅和董子良他们报仇。”葛司令想想说：“好吧。我们目前主要在北部山区活动，最近洛阳、石门的日本人可能要到北山‘扫荡’。有件事还想请你们帮帮忙。”三爷说：“葛司令，有啥难事？你只管说。”葛司令说：“前一阵和日本人打仗时候，我们伤了几个同志，能不能到你们村养养伤。周围这些村子，我看只有你们这儿最安全。两个伤员，我们一天给你们三斤白面钱。都给大洋。”三爷说：“白面不要，钱也不要。你们送来吧。我们保证伤员的安全！”十八太爷说：“八路军纪律严明，上官开基的队伍害民不浅，你让他们掺和进去，怕是对你们不好。”葛司令说：“他们接受我们的整编，就得遵守我们的纪律，我们正在改变他们。”三爷说：“野马能训成家马，野狼你再喂也变不成家狗。”十八太爷说：“跟上官开基这个人共事，你们还是要小心点。我听说他们曾和日本人联系，日本人都看不起他们，不要他们。”葛司令说：“我们共产党的政策是抗日一家，既往不咎。现在我们的干部已进入他们的部队，请你们相信，这支部队很快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三爷说：“上官开基是把宁县长拱下来才当上县长的。宁县长不愿硬逼着下边交公粮，他当了县长逼得凶。我顶过他，他当时就想对我们下手，现在他又想打着你八路的旗号收编我们，哼！石狮子屁股——没门！葛司令，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有啥难处，你只管说，只要你葛司令张嘴说，我余化龙一定照办，可是，上官开基少打着八路的旗号吓唬人。”葛司令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知道余化龙先生是当今英雄。鲜花送佳人，宝剑赠英雄。这把日本指挥刀是我们在河北缴获日本人的，今天就送给你吧。”

《拉锯地带》16（3）

双方会谈到上午，十八太爷说：“葛司令，你是八路军的司令，也是娃们他舅，听说你要来，老八他们在家准备了饭菜，咱们一起去老八家吃饭。你还不知道吧，你家老娘这些日子都住在老八家。”葛司令说：“我知道。我们真是亲戚！”

十八太爷、三爷早安排人给我家送去了白面、猪肉鸡蛋青菜。我大舅爷和我们余家的爷们到我家时，饭菜早已做好了。大舅爷回来后，我奶奶的娘和我二舅爷不敢在家住，前一阵就来到我家。我大舅爷见到老娘兄弟和姐姐，十分激动。我大舅爷从口袋里摸出三块银元，给我二伯一块，给我父亲一块，算是见面礼，剩下的那块给了老娘。我爷问大舅爷一个月挣多少钱，大舅爷说两块。还说今天这三块钱都是借别人的。我爷笑着说：“怪不得人家说穷八路穷八路，你们真是穷啊。我家大赖在国军，官不大，可一个月挣八十块大洋哩。”大舅爷说：“当八路的人都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九爷从家里拿来自做的红薯干酒，大人们吃肉喝酒，我父亲也跟着吃了不少肉。人们越说越亲，爷们不再叫葛司令“司令”，都叫“娃他舅”。我大舅爷也“老哥”“老弟”“老叔”叫我们余家的爷们，俨然真成了一家人。

吃过饭，大舅爷要回部队。三爷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你送了我一把指挥刀，我要送你们一挺花机关枪，一头骡子。”葛司令说：“好，花机关枪和骡子我们收下。我也给你们留句话，日本人从来说话不算话。你们要时刻提高警惕。你们村离石门这么近，就像躺在日本人跟前的一只老虎，你想田木心里能踏实？”

大舅爷来到我家后，我奶奶想和大舅爷说说话，可是没有机会。我奶奶就提前来到村边，等我大舅爷出了村，兄妹俩才说了些体己话。我奶奶跟大舅爷说，我爷爷虽然不正干，可也不恶毒，村里的其他爷们对家里照顾得也差不多，现在光景能过，让大舅爷不要为她操心。又说大舅爷名气太大，老娘和老二都不敢在家住，以后就让他们住到石泉。我大舅爷对我奶奶说：“以前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些年你在家里受委屈了。可是，不打败日本人，不把这个黑暗的世道变过来，老百姓的日月就总也好过不了。我们共产党领导人民闹革命，就是为了建立一个太平公道、没有土匪刀客的新社会。我们共产党八路军这些年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发展得很快，我们一定能打败日本鬼子，夺得天下。我过一阵把小弟带到部队上。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以后咱娘就靠你了。”

我大舅爷代表八路军和我们石泉的爷们达成协议：石泉暗中支持八路军，给八路交公粮，执行抗日政府的法令，八路军不进驻石泉，让石泉表面上继续保持中立。

葛司令回去给上级写报告说：渑池位于陕州与洛阳之间的中间地带，县城距洛阳和陕州都是一百多里。该地区敌伪兵力不多。我们决心在洛阳至陕州之间以渑池为中心区建立根据地。驻这一地区的日军吸取在华北的教训，在占领区实行怀柔政策。战前驻这一地区的国民党汤恩伯部军纪败坏，为百姓所痛恨。一些村寨甚至提出：宁叫日本人烧杀，不让十三军驻扎。国民党部队溃退时，遭百姓堵截围打，许多部队被缴械。这里的人民性格强悍，民族自尊心强，他们不愿当亡国奴，看不起国民党的部队，但看到我们力量不大，也担心我们站不住脚，抱着等到我们打开局面再出来跟我们干的想法。在这一带作战，最大的问题是土围子太多，家家有枪，村村有武装团队。这些武装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背景复杂。有暗通日伪的，有暗通顽方的（指国民党），也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单纯的护庄队。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让军队进村，我们初期都是将大洋放进篮里，村里人吊上寨墙，然后把饭菜再吊下来。我们和日本人打了几仗后，人民对我态度有所转变，一些寨子已叫我们夜中进寨食宿。葛司令要求上级多派主力部队来，上级就把“老虎团”老一团派了过来。农历年前夕，王震的南下支队五千多人马也打过黄河浩浩荡荡来到这里。石门的鬼子出来拦挡，叫八路打得稀里哗啦。南下支队围着石门据点，鬼子躲在里面吓得头也不敢露，让人们过了一个太平年。人们说，八路军真家伙啊！八路军人马多得很哪。这时候才有人出来参加八路军。当地人参加八路军很少有人去上官开基的部队，人们都想要求参加从河北过来的老八路——老一团和三十九团。我二舅爷就是在这时候参加了老一团。我家的长工曹改友参加了三十九团。奶奶把给我爷做的鞋还有一个棉背心包起来，送给了曹改友。父亲说，二娘把二伯的新鞋也送给了曹改友，奶奶说：“送了就送了，他走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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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16（4）

过了些日子，南下支队又南下了。我爷说：“八路军大部队不是说不走吗？咋又走了。这不是捣人吗？干了八路的人家都有点后悔哩。”我奶奶说：“后悔啥？你看八路军多好，娃们当了八路能学好，后悔啥？”我爷说：“哼，你大哥是八路的司令，你自然向着八路，可他一个月才挣两块钱，比安邦挣得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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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17（1）

曹改友当了八路后，我家赎回来的地就没有人种了，我爷不想种地也不会种地。二伯不顶个人用，我奶奶、我大娘、我二娘三个女人家实在弄不了八亩地，就把其中的五亩半租给了西莲池的席五松。

八路军动员各村拆围寨。八路军没有炮，围寨对八路军作战不利。有的村听话，拆了，还有不少村没拆。我们石泉的人坚决反对拆围寨。三爷拍着胸脯对鲁政委和葛司令说：“你们八路军不就是怕日本人占了石泉你们打不进来嘛，只要我余化龙这地方还会动，日本人想进我们石泉，想死他娘的脚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