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恨起,沉声道:“其实不是皇后做的,也大可以说成是皇后做的。只是还缺个机会罢了。”我低声吩咐槿汐,“去准备一些堕胎的狠药来,不能再留后患了。”
槿汐眼神一跳,低头应允了。我慢慢吞着燕窝,其实口中并无滋味。
夜深,渐渐有如水的凉意漫上身体,我兀自没有睡意,槿汐一下一下打着扇子,陪在我身边。窗外月光皎洁如清水流泻,旁边斜出的花树影子影射在流光溢彩的回纹锦华帐上,蜿蜒曲折犹如无限忧虑心事倒影其上。
骤然,有儿啼的声音大作。我x地醒转起身,有穿这雪白睡意的孩子赤足进殿内,一头扑进我怀里,露出几颗乳牙大哭,“母妃-----母妃。”
是予润。我心疼地一把拥住他,紧紧抱在怀中。乳母紧跟着进来,满面忧虑,“小殿下有做恶梦了。”我点头,把润儿抱在身边睡下,柔声哄着。孩子还还小,对我极依恋,他睡在我的臂弯里,软软的小手紧紧抓着我的手指。我心中愈加怜惜,低头去吻他汗涔涔的额头,为他抹去汗水。
这个小小的生命,是眉庄的延续。
我紧紧拥抱孩子,一夜无眠。
次日晨起醒转,眼下有大片暗青的眼圈,花宜一壁为我妆粉掩盖,以壁心疼,“娘娘又身子的人了,怎能在这样操心不睡。“
我略略整装,向太后请安过后,便依旧往芳心院去。
沁水正忐忑不安,被碧禧硬拉着在廊下梳妆。她见我不免惊慌,险险摔了手中的梳子,碧禧笑起来,“小主快要做母亲的人了,越发毛手毛脚了”
沁水挥一挥手,屏退身边所有人,“我和淑妃娘娘说会儿话。”
我往内堂坐下,一言不发。沁水很是忐忑,只用手下意识的护着小腹,怯怯唤我,“娘娘。”
我狠一狠心,单刀直入。我将一包堕胎的粉末xxx丹蔻,那暗沉的颜色,似凝固的鲜血,有血腥气。
我沉声道:“服下这个,你便永无烦恼。”我顿了顿,“孩子,以后总会有的。”
她大惊失色,“为什么?”
我不欲与她多费话,“这个孩子是皇上的,你看宫里那么多皇上的孩子,能活下来个,姜小媛的孩子也没有了。若万一是陆离的,万一孩子又长得像他,你猜会有多少人为你腹中的孩子陪葬?”
她手指发抖,不敢伸手出拿,甚至不敢睁眼去看那包粉末。我皱眉:“这是上好的红花,服下后痛一会儿就没事了。长痛不如短痛。”
沁水哭得压抑而悲伤,那种哀伤,仿佛从灵魂底处弥漫出来,她哀求:“娘娘,不要杀这孩子。”
胸中躁郁难言,一阵一阵酸气从胃底像沼泽一样泛着气泡冲上脑门。我别过头:“你现在就要哭,只怕孩子真的生了下来,你哭的时候更无穷无尽。”我喘一喘气:“九王府待你不薄,你真想牵连死所有人。”
沁水惊得止住了哭,她无力的垂着头,手心紧紧握着那包粉末,似要用全身力气掐烂了它。良久良久,仿佛时光都被胶凝住了,那么窒闷,叫人无法喘息。
我静静说着:“这个孩子没了,本宫担保你不会有事,陆离也不会有事。他照样是前途无量的羽林郎,你还是皇上的宠妃,未来皇子与帝姬的母亲。”
沁水艰难的思索着,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你整日烦心,寝食难安泣涕涟涟不就担心这个吗?本宫替你了断了他。”沁水低着头,抖索着打开纸包,黄褐色的花瓣精心研磨成粉,是上好的西域红花。她蓦然一闭眼,将纸包往口边送去,然而不过是一瞬间,那包粉末又尽数洒在地上,一地斑驳。
沁水忍着哭,神情坚毅而决绝:“淑妃,我再不见陆离,也再不软弱哭泣叫人疑心。我会好好活着,求您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真的情愿不再见陆离,也情愿过比贞妃更冷清寂寞的日子,哪怕让我去冷宫也好,求您让我有这个孩子。是皇上的孩子也好,是陆离的孩子也好,我不能失去他。”
我的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自那些粉末上碾过,“你做得到?”
她点头,每一颔首,似有千斤重,然而她肯定而坚决。
“既然你懂得怎么在宫里活下去,本宫也无谓为难你。”我的食指在她唇上轻轻一点,“直到你老死在宫中,这都是本宫和你之间的秘密。”
两行清泪自她眸中滑落,她再度颔首。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那人不能再留在宫中做羽林郎,否则哪天你们情难自禁起来,不止本宫,连太妃和九王府也一并会被你们牵连至死。你放心,本宫说不了会要他的性命就绝不会说到做不到。而你,也要记得答应本宫的,既然下了决心,就要好好活着。紫奥城,容不得你儿女情长。”
她默然,榴花胜火中,只以眼角一缕泪光相应。
槿汐在芳心院外等我,见我出来,院中又无任何动静,悄悄松出一口气。
“娘娘可把事情办妥了》”她悄悄问我。
我知她不放心,“妥与不妥,都看她自己以后的造化了。”
“那包红花……”她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