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卫澄海道:“没什么,纪三儿是个财迷。这不,你没来之前,我跟天豹正谈这事儿呢。”
卫澄海开始担心起来,他害怕纪三儿告诉他的那件事情是假的,万一贸然出手,弄不好要出大乱子。纪三儿到底干了什么?卫澄海等不及了,一把拽了巴光龙一个趔趄:“别卖关子啦,说!”巴光龙笑笑,用胳膊肘拐了拐卢天豹:“说话。”
上卷 忍无可忍29(2)
卢天豹说,去年年底的时候,来百川在海上“别”了城防司令张云之的一批烟土。本来以为是一般烟贩子的货,后来一打听是张云之的,来百川害怕了,没敢声张,直接将这批烟土藏到了崂山紫云观他的一个师兄弟那里。这事儿非常保密,连卢天豹都不知道这批烟土藏在那里。纪三儿通过来百川的一个身边弟兄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跟彭福挂上了钩,将消息卖给了彭福。“是我让彭福办这事儿的,”巴光龙插话说,“当初我知道来百川办了这么一件事情以后,觉得可以利用这件事情要挟来百川一下,让他跟我联手,将来在青岛黑道上吃得‘溜道’一些,谁知道张铁嘴跟他接触了一次,他竟然一口否决。所以我就想‘别’了他的这批货……说起来这事有点儿意思。我们去了以后,竟然碰上了日本人,打起来了,幸亏董传德的义勇军凭空插了一杠子。当时我就纳闷,怎么会这么巧?我前脚刚把货拿到手,后脚日本人就来了?更巧的是,董传德的人怎么会在那个节骨眼上出现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最可气的是,我们提着脑袋拿到的竟然还不到三十斤大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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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忍无可忍30(1)
“这事儿我听彭福说过……你们怀疑这是纪三儿干的?”卫澄海皱起了眉头,“他有那么大的胆量吗?”
“怎么没有?”卢天豹陡然涨粗了脖子,“他是个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当初我为什么打他?他……”
“你打他好像不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吧?”卫澄海拉他坐下,“我记得你打他是因为他接触乔虾米。”
“那不过是个引子!”卢天豹怏怏地抓起桌子上的烟,掂出一根点上,继续说,“那天龙哥他们去紫云观之前,我看见纪三儿去了和兴里来百川住的地方。当初我就纳闷,纪三儿去来百川那里干什么?我就跟着他,直到他从来百川那里出来,整整三个小时!当天夜里,来百川派人来找我,说那批烟土被董传德的人给抢了,让我带几个弟兄去他家保护着他,他怕董传德的人来他家里杀他。我没怎么多想,就带着我的那帮哥们儿去了。第二天,我才听弟兄们风言风语地传,说是日本鬼子在崂山跟崂山义勇军打起来了,我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蹊跷,就去找来百川,问他,崂山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猜这个老小子说什么?他说,天豹啊,不该问的你少打听,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小立本儿’(伙计)。我忍住火,问他,纪三儿来找过你?他竟然抽了我一巴掌!这几天,我越琢磨越不是个事儿,就来找龙哥。”
“明白了,”卫澄海咳嗽一声,摇手道,“纪三儿也是被人利用的,他没有这个胆量。”
“卫哥你说,这事儿除了纪三儿,还有谁最有嫌疑?”华中插话道。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巴光龙说,“又想冤枉人家福子是吧?不可能。”
“我没一口咬定就是他,”华中皱紧了眉头,“可是这事儿的关键人物就他俩,如果不是他……”
“打住打住,”巴光龙摇了摇手,“事情已经明白了。”
“卫哥,我来这里干什么你也知道了,”卢天豹起身道,“你们要谈事情,我不方便听,我走?”
“走?”卫澄海蓦然色变,“坐下!”
卢天豹一怔,下意识地又来摸枪,卫澄海迅速出脚,卢天豹倒地的同时,那把油漉漉的自来得手枪已经到了卫澄海的手上:“小子,你以后最好别惦记这玩意儿了,你使不顺手的。”把枪转一个圈儿,嗖地插到了自己的腰里。巴光龙有些不解,茫然地望着卫澄海。卫澄海微微一笑:“我想起一件事情来,”把脸一正,转向卢天豹道,“告诉我,你跟了来百川这么多年,为这么点小事儿就跟他翻脸,不会是在里面玩什么把戏吧?”卢天豹好歹站利索,晃开挡着他的华中,一步冲到卫澄海的面前,鼻子几乎戳到了卫澄海的脸上:“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话音刚落,卢天豹就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整个人急速地蜷成了一只刺猬。
卫澄海冷笑一声:“我这是警告你,以后在我的面前永远要把尾巴给我夹好了,你没有跟我叫板的资质。”
卢天豹爬起来,犹豫着往前挪了两步,突然一扭身子,风一般冲出门去,一句话在院里暴起:“走着瞧!”
华中出门关上街门,回来笑道:“这小子其实有些能力,不然来百川也不会那么器重他。”
卫澄海不屑地一笑,把脸转向了巴光龙:“今天我来找你,是想从你这里借几个兄弟用一用。”
巴光龙说:“你想办什么事情我不打听,人我给你,几个?”
卫澄海沉声道:“把彭福和华中给我。”
女姑口火车站在青岛市区的北边,很荒凉,四周是一片开阔地,往西走不多远就是大片的浅海滩涂,月光下的大海朦胧得像下着大雾的天空。卫澄海一行三人下了火车没停脚,沿着铁轨继续往北走,海风空洞地刮过来,带着一股咸咸的海腥气味。铁轨的西侧稀稀拉拉长着一片芦苇,卫澄海不说话,迈步下了铁轨,一闪身进了黑漆漆的芦苇荡。
铁轨上有一列甲虫似的日本炮车铿铿驶过,探照灯晃得芦苇像是一排排林立的矛。
上卷 忍无可忍30(2)
卫澄海定定神,冲猫着腰钻过来的彭福道:“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彭福的眼睛绿得像猫:“不瞒哥哥说,我早就惦记着小日本儿的枪了,去年来了不下三趟。”
卫澄海哦了一声:“晚上也来过?”
彭福连连点头:“来过,有一次我在泥地里趴了将近一宿呢,可惜那时候没有好帮手。”
卫澄海示意靠过来的华中注意点儿动向,开口问:“鬼子一般什么时候过一次哨?”
“不一定,”彭福使劲地咽唾沫,手里攥着的几把刀子咔咔作响,“杂碎们有时候半天不出来,有时候几分钟就过来一队,手电筒到处乱晃……去年秋天我来那次,没被他们给吓死。几个来货场上偷焦炭的伙计被他们发现了,杂碎们撵都不撵,一个手雷丢过去,当场炸飞了三四个人,一条胳膊当空砸在我的脑袋上,血呼啦的……我操他二大爷的,如果当时我要有把枪,不跟狗日的拼了才怪!你猜咋了?小鬼子炸完了人,连个屁都没放,撅达撅达地走了。”卫澄海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繁星密布的天,喃喃自语:“人作孽,不可活。”
“鬼子的巡逻哨过来了,趴好!”华中低沉的声音像是从泥里钻出来似的。
“还趴什么?”彭福边往地下趴边说,“卫哥,直接上去摸了狗日的拉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