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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第1页)

进了土地庙,郑沂把衣裳脱下来,边拧水边说:“大哥,出去这一趟可真不容易啊……”

卫澄海将郑沂的衣裳丢给道士,说声“给他晾着”,拉着郑沂坐在地下的蒲团上。

大马褂光着身子,干树枝似的躺在墙角的一张凉席上,死了一般,太阳穴上的膏药蚂蚱似的翘在额头上。

拽下大马褂额头上的膏药,给郑沂点了一根湿漉漉的烟,卫澄海道:“接着说。”

郑沂急火火地抽了几口烟,将烟头摁在地上,开口说:“我去了济南,找到老许把事情一说,老许说,那座桥两头架了机关枪,还有几门钢炮,要想接近那座桥,得翻过一座山,还得过一条河,很费劲……我没敢耽搁,直接扒火车回来了……大哥,要动手得抓紧时间。”

卫澄海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猛一挥手:“明天就走!”

彭福提着三瓶烧酒回来了:“定下要走了?”

卫澄海点头:“你和马褂不用跟着去,我和老七还有和尚就把这事儿办了。我们走了以后你多长点儿眼生。”

彭福将酒瓶子一把一把地往锅台上墩:“看见了吧?你还是不放心滕先生呢,要不你让我长的什么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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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要做大买卖(3)

卫澄海瞪了他一眼:“我是说,我走了以后你注意着点儿孙铁子,这个坏水还不知道会闹什么‘妖’呢。一旦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你先跟滕先生通通气,如果他反应不上来,你也不要跟他拧着,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朱七怏怏地说:“既然这样,你亲自下山干什么?不是有我吗,你别去了,我跟和尚去。”

卫澄海说:“这事儿我必须去,有些事情你们办不稳妥。”

彭福插话道:“到底要去办什么事情嘛,跟兄弟们说说不行?”

卫澄海沉声说:“去炸桥。鬼子兵要往济南撤退,必须经过笼山大桥。”

彭福撇了一下嘴巴:“多大的桥还需要这么隆重?”

“很大,见过北海宏济桥吗?比那个还大,无非是宏济桥是铁的,笼山大桥是石头洋灰的,”卫澄海摆摆手,示意道士把做好了的鸡端到地上的一个茶盘子上,边揭彭福带来的几个荷叶包边说,“我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有些日子了,当初我犹豫过,这么大的‘买卖’不好做。后来看到我死了那么多兄弟,我不做这个买卖对得起我死去的兄弟吗?做,坚决做!我不是为了什么组织,我是为了我的这帮兄弟!滕先生说了,鬼子现在是强什么之末……”“强弩之末。”道士闷声道。

“对,强弩之末,”卫澄海用牙齿咬下酒瓶盖,仰起脖子灌了一口,“都别看我,每人一瓶,自己喝自己的。”

“卫哥,炸药的事情办妥了吗?”郑沂问。

“差不多了,”卫澄海丢到呼呼大睡的大马褂脸上一条鸡腿,“那伙计在青岛。”

闷了一阵,卫澄海喃喃地说。“大牙死了……”郑沂一把丢了刚捏到手里的一块鸡肉:“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朱七按了按郑沂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别激动,是大牙太不小心了。刚才我们埋伏在荆条涧的上面,鬼子来了……大牙把子弹打光了,跟我要,我给他了,可是我的子弹在他的枪里不好使,他就着急了,搬起石头往山涧下面砸,这时候来了一枪,正好打在他的脖子上。”“打在脖子上?”郑沂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们在上面,鬼子的枪会拐弯?这事儿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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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谁打的黑枪?(1)

朱七也懵了,当时的情景风一般扑进脑海。朱七看见,自己趴在左延彪的左边,卫澄海端着一支歪把子机枪半蹲在左延彪右边一米多远的地方向下面扫射。左延彪子弹压不进去,跳起来,搬起一块大石头就朝下面砸……对啊,他的确是被横空飞来的一颗子弹打穿了脖子。如果子弹是从下面打过来的,怎么可能横穿脖子?这颗子弹一定是从对面打过来的。打大牙?打卫澄海?有可能,也有可能是打我的啊……会不会是熊定山发现我了,想要打我?朱七叫了起来:“有可能是打我的!”

“谁打你?”卫澄海瞪着喷火的眼睛,问朱七。

“熊定山啊。”

“他的枪###那么差?”

“那……要不就是孙铁子?他知道我在上山之前‘别’了他藏在棺材头家的八条枪。”

“孙铁子?”卫澄海抓起的酒瓶子蓦地停在了半空,“他当时在什么位置?”

“谁知道呢。”

“就是,谁知道呢?”郑沂红着眼睛盯着卫澄海,“我只知道大牙死得窝囊。”

“都少说两句吧,”彭福打岔道,“人已经死了,研究来研究去管个屁用。”

卫澄海不理他,将酒瓶子放下,使劲地掰自己的手腕子:“熊定山在咱们的正对面,他应该有机会开这一枪,可是依照他的枪法,不应该打不着……孙铁子在哪个位置?他不可能也在对面,”一拳砸在地上,“老七,这一枪不可能是冲你来的,如果熊定山真的想要杀你,刚才你和福子碰上他的时候你就没命了,他会眼看着你走?左大牙跟这些人无冤无仇,他们凭什么要杀他?他们想杀的一定是我!熊定山?这个混蛋现在跟我像仇人似的。孙铁子也有可能,他是想在里面制造混乱……除了熊定山和孙铁子,还有谁想置我于死地?难道是唐明清?”

“老大,”大马褂啃着鸡腿凑了过来,“我看你还是不要下山了,说得这么凶险,这当口你下去干什么?”卫澄海打个激灵,说声“这事儿暂时一放”,瞪着彭福的脸说:“你们炸水电站的时候,是谁弄的炸药?”彭福说,是大马褂。卫澄海点了点头:“什么样的炸药?”大马褂靠过来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去一个日本人开的煤厂偷的,好像是炸煤窑用的。”卫澄海笑了笑:“你弄的那些炸药威力不行,这次我要弄好的,军用的,”转头问朱七:“听说最后炸的那个洋灰筒子是在你们走了很长时间才爆炸的?很神奇啊,谁这么有把戏?”朱七说:“他叫张双,也是个共产党,他说他是后来才上山的。”“哦,是他呀……”卫澄海的眼睛亮了一下,“对,这次喊上他。”“应该喊上他,”彭福说,“他会折腾炸药呢,最后那个炸药包被他弄成了定时炸弹。”“那不叫定时炸弹,”大马褂说,“张双说,那叫延时装置,对,他说的。”

外面的雨停了,房檐上滴滴答答掉雨滴。大马褂似乎是饿极了,酒也不喝,吭哧吭哧地啃鸡腿,样子像是一条三天没进食的狗。

卫澄海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摇头一笑,顺手丢给他一块牛肉:“马褂,你得帮哥哥最后一把。”

大马褂粗着脖子将嘴里的肉咽下去,翻着白眼说:“我就知道你是不会饶了我的。我想好了,去,再当一把好汉。”

卫澄海蹬了他一脚:“我就知道你在山上憋屈,巴不得下山散散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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