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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事实(第1页)

早晨的天空非常呆板,颜色像在白纸上薄薄地涂上了一层黑。

拉尔夫站在田地里低头喘气,似乎不想朝小溪边再迈出一步。它拉着一爬犁做围栏用的洋槐木,跟同样体积的石头一样沉重。鲁比计划沿小溪新修一道草场围栏,今天先打好木桩。艾达拿着赶马车的鞭子,用散开的鞭梢在拉尔夫背上抽了一两下,却无济于事。

——它是匹拉车的马。她对鲁比说。

鲁比说:拉车的马也是马。

她走到拉尔夫跟前,一手揽着它的下颌,看着它的眼睛。马的耳朵支棱到后边,眼睛向下一翻,露给她一圈眼白。

鲁比把嘴唇贴在马柔软的鼻子上,然后退开一点,张大嘴巴,朝着它突起的鼻孔长长地吹了一口气。她相信,这么做能在人和马之间达成理解,它传达的信息是,她与拉尔夫对眼前的事情有着同样的看法。这样就可让马定下心神,缓解它们通常紧张对立的情绪。一个表示友好的呼吸,便可安抚一匹翻白眼的马。

鲁比又对着它吹了一口气,然后抓着它肩胛骨附近的鬃毛向前拉,马终于朝前迈开了脚步。到了溪边,鲁比将马从爬犁上解下来,就它到树阴旁边,去吃长在那里的苜蓿。然后,她和艾达动手沿着蜿蜒的溪岸打下木桩。等以后有时间,她们还要在本桩上钉三排横木,最终将围栏做好。

艾达早就注意到,鲁比通常并不一次性地将一件活干利索。她是按照事情的紧要次序,什么着急就先做什么。如果一时没有特别急切的事,她就拣现有时间里能干完的活先做。那天早晨之所以决定要钉下围栏的桩子,是因为刚好能赶在鲁比出门办事之前干完。她要去与艾斯科做一笔交易:用苹果换卷心菜和萝卜。

为了搬弄沉重的木桩,艾达特地戴了一副皮制的劳动手套,但皮子糙的一面朝里,所以干完活后,她的手指头磨得跟不戴手套也没什么两样了。她坐在爬犁上,摸着手上水泡,然后到溪水中洗洗手,在裙子上擦干。

她们把马赶回牲口棚,将它从爬犁上卸下来,正要给它套笼头,为鲁比外出交易作准备。但鲁比突然停下手,两眼盯着墙壁,那里,在一颗钉子上挂着一只旧夹子。这也是布菜克一家去得克萨斯时丢下不要的东西,看尺寸是用来夹河狸或土拨鼠以及体形相近的动物的。夹子己在那里放了很久,嘴几乎锈死,锈迹已经染到下面的壁板上了。

——我们现在正需要这个东西,她说,不如在我走之前就把它装上。

她们正为玉米仓的事发愁。连着几天,每天早晨都发现少了一些玉米,鲁比注意到之后,给仓门加了铁锁,把木棍之间泥巴干裂脱落的地方重新补好。但第二天早晨,两根木棍当中的泥巴又被抠开,洞口大到可以伸进一只手,或者钻进一只松鼠,甚至是一只小浣熊、负鼠或土拔鼠。她用泥将洞口堵住两次,但总是在第二天早晨发现又给重新抠开了。每次丢的玉来穗不多,几乎看不出来,假如持续下去,很快累积起来的数量就足以让人担忧了。

艾达和鲁比动手收拾那只夹子,用铁刷子刷去锈迹,接合处涂上猪油。弄好后,鲁比用脚将夹子踩开,然后拿根棍子在触发板上轻轻一碰,夹子啪的一声合上,力道大得让它自己从地上跳了起来。她们把夹子拿到玉米仓,在玉米穗中间摆好,离洞口恰好伸手可及,夹子上连着一根铁链,鲁比把链子末端的长钉尽可能深地插进土里。为防贼是人,艾达坚持要把夹子口的尖齿用麻袋片包起来。鲁比照办了,小心地估量着别包太厚,以防过分好心铸成大错。

一切布置妥当后,鲁比给拉尔夫套上笼头,将两大袋苹果搭在它的背上,然后不用马鞍直接骑了上去。她在路上又停下来,大声提醒艾达,叫她也别闲着,给菜园弄个稻草人。说完两脚一踢马腹,一溜小跑着走远了。

艾达看着鲁比转过弯道,多少松了口气。她现在有一整个中午,没别的事情要干,只需像个孩子一样,轻松愉快地做一个大布娃娃。

最近一群乌鸦盯上了菜园,经常飞来啄食幼嫩的菜苗,尽管它们吃得并不起劲,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用不了多久,菜也会给它们啄个精光。有一只乌鸦两边翅膀都少了一些羽毛,形成两个对称的方形豁口。它似乎是众乌鸦的首长,总是带头从地上或树枝上飞开,其他的都只是它的跟班。豁翅膀比其他乌鸦更为健谈,通晓乌鸦的所有语言,从生锈合叶的吱吱声,到正被狐狸追杀的鸭子发出的嘎嘎声,没一样它不能的。艾达已经观察了它几个星期,有一回,鲁比实在受不了了,不惜耗费珍贵的弹药,朝它放了一枪,但距离太远,收效甚微。或许自己的稻草人能让豁翅膀不得不有所顾忌。艾达想到这里很是开心。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自言自语:我现在的生活,竟也要惦记某些鸟的一举一动了。

她走回房,到楼上打开一个箱子,取出门罗的一条旧马裤和一件栗色的羊毛衬衫,还有他的河狸皮礼帽和一条鲜艳的领巾。用这些东西她能做出一个挺漂亮的稻草人来。但她看着叠在手里的衣物,惟一可以想到的,是每天一出门,便瞧见门罗的身影站在田地里。傍晚从门廊上看过去,则会见到一个阴暗的人影,向这边凝望。她担心,也许不等乌鸦怎样,自己反而先心神不宁起来。

艾达把衣物放回箱子,去到她自己的房间,在抽屉和衣柜中翻了一阵,最后她决定用在万多河畔舞会最后一晚穿的那条紫色连衣裙。她又找出一顶法国生产的草帽,那是十五年前他们去欧洲旅游时门罗为她买前,现在帽檐已经起毛了。她如道,鲁比会反对用这条裙子,不是出于任何情感因素,那是因为这料子可以派更好的用场。裁开后,可以拿来做枕巾、被面、椅背罩布,以及其他许多有用的东西。但艾达拿定主意,如果需要丝绸的话,她还有许多其他的长衫可以用。而她想穿着站在地上雨淋日晒的,却只有这条裙子。

她拿着裙子来到外面,用铁丝把两提豆角杆绑成十字作为骨架,立在菜园中间,用铁锤牢牢砸进土里。然后在一个破枕套里塞进树叶和干草,绑在杆子顶端,算是头,并且用她自己拿烟灰和灯油调拌成的颜料在上画了一个笑脸。她把裙子套到架子上,上身塞满干草,再给它戴上草帽。最后,她在稻草人一条胳膊的末端挂上一只已经锈出洞的小铁桶,然后去篱笆边折下一些紫菀和一枝黄,装进桶里。

完工后,艾达退后几步打量自己的作品。稻草人朓望着冷山,似乎在为装饰餐桌采摘鲜花的途中,突然被眼前的美景打动,停步观赏起来,紫色的长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艾达想:风吹日晒一年之后,它的颜色就会跟干巴的玉米叶子差不多了。艾达本人穿着一条褪色的印花裙,头戴一顶女式草帽。她想:这时要是有人站在约拿斯岭上,远远地俯视着山沟,如果要他指出田地中的两个人影哪一个是稻草人,真不知他会选谁。

她在厨房的门廊上的水盆里洗了洗手,然后给自己弄了一份午餐:从艾斯科家的火腿上切下几片深褐色的肉,早餐吃剩的凉饼,还有昨晚剩下的一块烤南瓜。她拿起日记本,把盘子端到梨树下的桌子上。吃完后,她打开日记,粗略翻看了一会——蓝苍鹰的简图、山茱萸的浆果、几串漆树的果实、一对水黾——直至翻到第一张空白页。她把那个稻草人画在这一页,页眉处还画上那只乌鸦有豁口的一对翅膀,写下日期、大概的钟点和当前所处的月相,然后在底边上注明稻草人拿的铁桶里装的是什么花,并在空白的一角粗略地勾勒出紫菀花的具体特征。

艾达画完后不久,鲁比就牵着马向坡上走来,马背上一边三个,搭着六大袋鼓鼓囊囊的卷心菜。比公平交易的数量多出两袋,鲁比还没骄傲到要拒绝艾斯科慷慨的冲动。艾达迎上前去,鲁比走到她跟前站住,伸手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你的,她说,我顺便去了磨坊。她语气中表露出一种坚定不移的看法:任何不是通过声音面对面传递的信息,都很可能不地道。信封脏得像干活戴的旧手套,油乎乎、皱巴巴的,在投递过程中曾经弄湿过,留下一片起皱的水渍。上面没有回信地址,但艾达认识写着自己名字的字体。她把信揣进口袋,不想在鲁比的监视下阅读。

她们一起将麻袋卸到熏房旁边,趁鲁比牵马回棚的工夫,艾达也给她准备出一盘与自己刚才差不多的午饭。鲁比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说着卷心菜的许多做法,在艾达听来其实没有几种——腌卷心菜、炒卷心菜、炖卷心菜、菜肉卷、卷心菜沙拉。等鲁比吃完,她们就开始处理卷心菜。一袋子留起来,等星相回转到合适的时候做泡菜,不然就可能在坛子里烂掉。其他的埋起来留冬天吃。这活儿对艾达来说又古怪又烦人:在熏房后面挖出个像墓穴一样的坑,垫上干草,把卷心菜堆到里面,再盖上更多的干草,然后填土,培出一个土堆。鲁比在土堆上立了一块木板作为标志,用锹头砸牢,看着就像块墓碑。

——行了,鲁比说,这就省了我们一月的时候在雪地上到处找了。

艾达却想:那可真是够惨的,在隆冬腊月一个阴云满天的下午——狂风呼啸,光秃秃的树木在摇颤,地面上盖着一层灰色旧雪,已经结成硬壳——出来挖开那个坟坑,只是为了一颗卷心菜。

天色向晚的时候,两人坐在石头台阶上,艾达在鲁比身后,坐得比她高一阶。鲁比枕艾达的小腿和膝盖,好像它们是椅背的横撑。她们看着太阳西沉,约拿斯岭蓝色的阴影跨过小溪,覆盖了草地。一群家燕在空中没头没脑地乱飞。艾达用一柄英国产的猪鬃发刷轻轻梳着鲁比的黑发,直梳得光滑齐整,像崭新的枪管一样闪闪发亮。她的手指在鲁比头发里穿过,把它分成七份,每一份都沉甸甸的,充满弹性。艾达将它们一缕缕分开搭在鲁比肩上,仔细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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