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京中贵女的嫁妆多在八十八抬左右,个别宠爱女孩的人家会再添一些。比如数月前济恩郡公府的李承禧出嫁,嫁妆便是九十五抬,巡巷绕街的时候声势浩大,惹人羡慕得很。
她自觉事情做的很妥帖。一来没出多少钱就全了幼莲的脸面,二来她的青松也快娶妻了,此番省下来的东西添作彩礼,也好给她做脸。
令国公瞥了她一眼,脸色看不出喜怒:“改成一百三十八抬吧,从我的私库出。”
徐春慧的脸僵硬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强笑道:“大哥说的哪里话,这十抬嫁妆自然要从公中出……哪儿能再动您的私库呢。”
令国公喝了口茶,没出声。
虞望年坐在最右边,见状轻轻推了一下季长雁。
季长雁嗔了他一眼,站出来打圆场:“我和嫂嫂原先想的是,嫁妆按着份例走,咱们再给娇娇贴补些田产地契和银票之类的,也不至于太惹眼。不过一百三十八抬也很好,就按大哥说的办吧。”
她说完就懒散地靠回椅背上,不再多言,手底下悄悄挪到了虞望年的胳膊上,伸出两根指头掐了他一把。
徐春慧笑着应是,暗暗算起了账,心痛得仿佛在滴血。
等回了房,她才沉着脸对虞望生抱怨:“听听国公爷说的话,我是想昧下娇娇的嫁妆吗?若不是心疼我的青松青竹,别说一百三十八抬,二百抬我也舍得。”
她执掌中馈,最是知道府里的花销。虽然每年的俸禄赏赐再加上田庄铺子的收成,是一笔很大的钱。可国公府的花销也十分惊人,衣食住行、上下打点、送礼发月俸,哪个地方不需要钱?
“国公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总是看着我每天算账打理的,怎么也不体谅体谅我呢。”
徐春慧胸口堵得慌,感觉自己筹谋打算了半天,全都成了白搭。
“还有三房,那是说的什么话,他们有钱给田产地契吗?最终还不是要公中来出!”
虞望生闷头坐着不说话,听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好了,公中出嫁妆是理所应当的。区区十抬嫁妆,你主动出了就是,何必还要大哥开口。”
他也觉得闹心,府里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现在让大哥当场点出来,他都觉得难为情。
“国公府能有今天,全都是仰赖大哥。”虞望生看着徐春慧红了的眼圈,声音低下来,“当初府上的爵位都要断了,是大哥带兵出征打了胜仗,皇上才下旨可以接着袭爵的。”
徐春慧嫁给他的时候,正值令国公府圣眷优容,府里一切吃穿用度都极好。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大哥未承爵之前,府里已经快连下人的月俸都发不出了。
徐春慧没经历过,没办法感同身受。她委屈地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带着疲惫:“罢了,你们兄弟三个感情深厚,独我是个外人,吃力不讨好,反惹了国公爷不高兴。”
二房发生的事,幼莲全然不知,她正和迎春苦夏两个收拢着要带去镇北将军府的东西。
往季的旧衣都不带,首饰拿了两大箱,库房里的珍玩器物只带了最喜欢的几件。幼莲想的是一次性拿过去惹人注目,不如后面再慢慢腾挪。
听说江有朝的叔父一家也到了京城,如今就住在将军府,幼莲又将给他们的见面礼另外装了个小箱子,放在最外头。
迎春和苦夏是她的贴身丫鬟,肯定是要和她一起过去的,还有乐秋和藏冬,得提前和将军府那边打个招呼。她身边没有得用的婆子,找现成的又觉得养不熟,索性就不带了。
除此之外幼莲还带了两个厨娘,都是她最喜欢的口味。江家祖籍在并州,常用北地的饮食,幼莲则随了母亲林氏的口味,更习惯南方的菜系。
她们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与此同时,一辆朴素简陋的马车带着程老将军进了京。
程定康是朝中老将,与当年执掌霍家军的霍邱是同时代响当当的人物。可惜战争无情,霍家满门战死沙场,程定康的两个儿子也先后牺牲,只剩他带着尸首回了故土。
江有朝听魏严说了这个消息,立刻骑马赶了过来,看见满脸苍老的程老将军忍不住红了眼。
“早就让人请您回京呢,怎么派了好几趟,您反倒自己坐着马车来了……”在一向敬重爱重的师父面前,江有朝有些难抑激动。
程老将军爽朗一笑:“老喽,骨头都酥了,要不然骑马看尽沿途美景,才是美事一桩啊。”
他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哪里用人时刻警醒护卫,坐着马车来已经够丢他大将军的脸了。
他此番来京,主要是为了参加唯一的徒弟的婚事,至于路上发现的那些乱七八糟么……到时候在和皇帝说吧。程老将军耸了耸肩,跟着魏严回了家。
江有朝三催四请想让他去镇北将军府住着,程老将军对他吹胡子瞪眼:“老头我跟着魏严正好,两个孤家寡人,谁都不嫌弃谁,你那一大家子的,我才懒得掺和。”
江有朝叔父一家也来了京城,一堆人乱哄哄的,他才懒得凑热闹。
江有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转头就让长风送来了一大堆东西,惹得程老将军忍不住和魏严吐槽:“这个江伯英,几年没见啰哩啰嗦了不少!”
语气嫌弃,眼里却带着泪。
魏严曾是他的副将,此时站在他旁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长髯:“是个好徒弟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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