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俱是客,梁义微笑道:“明码标价,彼此不含糊。如果最终以县令衔任用,交二万两千两银子,回头会安排你与其他官员,批量引见;如果高配爵位,则再追加八千两。皇帝接见,那纯粹是走过场,到时别多说话。”李玉辉咧着露出牙龈的大嘴,硬让脸皮拉动肌肉,双眼成缝,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这教科书般的谄媚眼神,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样子货。低笑道:“好好好,辛苦梁师爷了。”
梁义收起递过来的银票,缓缓举起茶杯,吹了口气,淡然道:“那就不留你了。”
李玉辉陪着笑脸倒退而出,内心且痛且喜。
玄武城中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经府宴席也是山珍海味,琳琅满目。
经纬昌亲自给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瞿燎恩酒杯,又满上一个大满杯,口中道:“瞿老弟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来府上,今日一定要再饮了此杯,否则就显得我经某不好客。”
瞿燎恩本双手颤抖地捧在酒杯边沿,颤颤巍巍举起酒杯,二话不说,一口饮下。
这一杯酒看样子足足有三两,只见他喝完,双手倒执晶莹剔透的八曲水晶酒杯,嘴巴打舌道:“相爷府上的酒就是够劲,就如我对相爷的钦佩一样,也要够劲。”
东摇西晃间,一把抓住貌美侍女的小手就是一顿亲,含含糊糊道:“咦,瑶池仙女都下凡尘来为婢了,真是人间宝地。今儿个我哪也不去了,就枕这了,相爷,同意不?”
工部尚书景泰鸿起哄道:“人间月,花间酒,瞿兄你欲一夜风流,相爷心胸宽广,自然乐意成全,可明早你这薄幸之名,就要在府上传开了。”
众人哈哈大笑。
瞿燎恩还紧握一脸娇羞的女子不放,含糊道:“人生苦短,行乐及春,声名是啥玩意,喂狗能吃吗?”
说完头一倒,呼呼大睡。
经纬昌哈哈大笑。
官场有官场的文化,官场文化的核心很大程度上就是圈子文化。
官场中有圈子不行,那样就会有拉帮结派的嫌疑;官场中没有圈子更不行,没有圈子,你就形不成自己的利益空间。
玄天历来是个熟人社会,是熟人啥都好办,不是熟人,自己去办事心里就没底,在利益驱动下,向熟人靠近也就是向圈子靠近,在熟人基础上自然而然就变成某些人的铁杆、战友,最终进入了某核心圈子。
景泰鸿目视经纬昌的意气风发,眼睛咪成缝,似乎也喝多了在笑,但心若清溪,纤毫必现。
这一场游戏,经纬昌不停劝酒,一是服从性测试,二是诚意测试。
你瞿燎恩虽是皇帝亲点的,我经纬昌要你继续饮酒,你能不能为了“场面”,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以后我的话,你服不服从?
被逼喝酒的窘态是权力持有者最佳的享受,“指鹿为马”就是典型的服从性测试。
瞿燎恩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喝下去会难受吗?经纬昌完全知道。这种伤害和痛苦恰恰是意义所在-以微量的自我伤害形式,展示服从的姿态。
我经纬昌还要时刻观察你瞿燎恩,以后为了我的指令,是否能够放下心防和体面。
醉酒后的丑态是一种小剂量的抵押物,在人和人之间还不能完全信任,但又需要建立合作关系的时候,这是某种意义上的“信用等级”。
所谓“喝到位”就是在说这个。
一顿筵席散尽,如果我瞿燎恩仍然表达清晰、步履稳健,那就是“没喝到位”。我必须向你经纬昌交付我的丑态,作为抵押物。相比你经纬昌以后对我的信任、支持,我瞿燎恩的体面、形象、自尊,都可以揣在兜里。
我瞿燎恩今日已是喝得胡言乱语、丑态百出,抵押物足额交付了吧。你景泰鸿这些同桌起哄者,皆是我抵押交付的见证人。
看来今日瞿燎恩的表现,很让经纬昌满意,而这个才艺双佳的扬州瘦马,就是他最好的奖赏。
都是一群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