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士的心窝子上捅上一刀!
还没等韩良品在脑子里琢磨明白这斗牛犄角上头的路数,两头斗牛已然冲进了宽敞的斗牛场子中。伴随着两扇铁木闸门轰然落下,看台上的鼓噪叫喊声,却是再次轰然响起。
几乎都没改变冲击的方向,韩良品调教出来的那头斗牛大张着鼻孔喷着粗气,微微低下了笆斗般大小的牛头,径直朝着那明显比自己身架小了一圈的对手撞了过去。瞧着那冲撞时的分量、架势,估摸着前头就算是一堵青石垒成的老城墙。那也得叫这一撞催成瓦砾残垣!
可也就在斗牛场子旁的玩家们骤然屏息噤声、等着瞧见两头斗牛那石破天惊般的撞击场面时,那头生着古怪犄角的斗牛却是脚下一个摇晃。摆动着脑袋闪过了对方的凶狠撞击,几乎是擦着对手的身架窜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叫对手那一往无前的凶悍模样吓破了胆子,又或许是因为调教时压根就没压住了身架,那生着古怪犄角的斗牛几乎是每跑几步,脚底下就有个起伏并不明显的跳跃动作,着实显出来一副轻浮跳脱的模样。就像是个在街面上朝着行人抛砖掷瓦的顽童一般?
顿时之间,看台上的玩家、主顾嘘声一片,喝倒彩的动静更是此起彼伏:“”嘿这是牛么?我怎么瞅着这就是只兔子?
“头一回瞧见牛抵角的时候也会偷jiān耍滑?这倒是怎么伺候出来这么个玩意的?”
“什么玩意上场了还带溜肩的?!这要是光会躲,那这斗牛不就成了赛脚力了,谁累趴下了谁算输?!”
嘘声四起之中。那生着古怪犄角的斗牛仿佛是听懂了看台上的玩家、主顾不满的话语一般,才勘堪跑过了对手的身量便猛地止住了脚步,晃着脑袋朝着对手的坐臀上扫了过去。
隐隐闪着金铜sè光着的牛角,老早就叫相有豹用水磨砂的石头打磨得锋利异常。尤其是在牛角尖端的位置,更是仔细修整成了个三角锥的模样。虽说那犄角只是在厚实的牛皮上轻轻一扫,可两道足有半寸宽窄的血印子却是猛地冒了出来。不过眨巴眼的功夫,那头遭了暗算的斗牛坐臀上,已然是鲜血淋漓!
沉闷地嗥叫一声,那遭了暗算的斗牛闪电般地转过了身子,再次低垂下笆斗大的牛头,摇晃着犄角朝着那生着古怪犄角的对手撞了过去。虽说发力仓促,甚至连牛角都还没来得及对准对手的身子,但那看似随意的一撞,却是将那头生着古怪犄角的斗牛挤了个趔趄。
得理不饶人一般,一击得手的斗牛横摆着健硕的身躯,接二连三地在极短的距离内连连发力。不过三五下的侧着脑袋的撞击之后,那生着古怪犄角的斗牛便被连推带挤地撞到了斗牛场子旁的木板上,眼瞅着就再没了辗转腾挪的余地。
猛然之间,也不知道是在啥时候凑到了斗牛场子旁边的相有豹轻轻打了个唿哨,那动静又高又飘,听在人耳朵里都叫人觉着心头一震,而那已然被挤得没了腾挪余地的斗牛更是在这古怪的唿哨声中猛地跳了起来,拼着被自己的对手狠狠撞击了好几下,却是胡窜乱蹦地再次窜到了斗牛场子zhongyāng,猛地低头朝着刚刚转过了身子的对手撞了过去。
几乎是在那生着古怪犄角的斗牛刚刚脱身的瞬间,稳稳当当站在牛栏横木上的韩良品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支只有巴掌长短的三孔竹笛凑到了嘴边,嘬着嘴唇吹出了两声像是夜鸟惊啼般的动静。
同样是被这骤然而来的动静催动一般,韩良品调教出来的犍牛不进反退,两条结实的后腿猛地朝后一个寸劲的架势,两条前腿稳稳分开,像是一口坐地鼎一般立住了身形!
瞧着斗牛场面的人群之中,有那真懂得些斗牛路数的积年老玩家才一见这斗牛摆出的坐地鼎架势,立马扯着嗓门吆喝起来:“嗬下坡桩的架势都给伺候出来了,这伺候玩意的把式可是得多大能耐?麻溜儿的看赏!”
早早捧着那装满了银角子、大子儿的托盘站在牛栏旁,只一听得主家‘看赏’二字出口,同样被斗牛的场面吸引得目不转睛的碎催倒也没忘了自己的本分,登时吊着嗓门吆喝起来:“雀尾胡同王家金号,王鑫王老板看赏呐”
吆喝声中,整整一托盘银角子、大子儿,如同雨点般地泼到了斗牛场子里。伴随着这遍地洒金钱的豪横举动,那吩咐手底下碎催看赏的主家也没忘了吊着嗓门显摆自己懂行识货:“就这下坡桩的架势,原本就是牛马拉车走下坡的时候,靠着两条后腿顶住了车架子,稳稳当当把千斤重的大车顺着坡慢慢趟下来!可要想把斗牛也调教出来这本事,那就得趁着斗牛遛那身疙瘩膘的档口,伺候着斗牛的把式跟在后头压牛腰!腿脚、手势、气力、时机,有一样拿捏不好,这活儿指定就伺候不成!只要是斗牛身上带了这架势,少说也能顶得住小两千斤的气力对撞!”
话音刚落,那生着一对古怪犄角、刚刚摆出了一副寻着对手攻击模样的斗牛却是停下了脚步,微微转换了撞击的方向,依旧是擦着对手的身子冲了过去。在勘堪越过了对手的身量时,那生着古怪犄角的斗牛故伎重施,再次晃悠着脑袋,在对手的另一侧坐臀上划出了一高一低的两道血口子!
也不知道是真瞧出来了这生着古怪犄角的斗牛有啥门道,又或许是只为了跟方才那位满世界显摆自己懂行识货的玩家较劲,从看台另一侧的小隔间里,同样响起了个刻意提高了几分的嗓门:“好!这才叫剑走轻灵,化拙为巧!明知道身量气力不如人家,索xìng就这么溜边儿勾缝、钝刀子割肉似的慢慢来!甭瞅着那头牛身量大了不少,可就照着这么慢慢放血带伤的,怕是巨灵神下凡也扛不住!来啊,看赏!重重的赏!”
眼瞅着好几盘子银角子、大子儿被守在斗牛场子旁的碎催吆喝着主家名头泼经了斗牛场子里,方才那位出声显摆自己的玩家顿时置上了脾气:“嗬这是瞧斗牛还是嘬场面呢?都没瞧出来哪儿有出彩的地方就甩大头,这不是跟爷叫板么?来人,再看赏!爷还就真不信了,这四九城里头除了那几位手眼通天的主儿,还有谁能跟爷比价家底儿!”(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巧斗拙 上
牛xìng敦厚,更兼吃苦耐劳,寻常时候从来都是听人使唤,哪怕是偶然间犯了倔劲,那也不过是片刻功夫之后,也就被一两把青草、三五声呵斥招呼过来,重又是一副老实模样。
有了这天生地养、骨子里生就而来的的老实脾xìng,哪怕就是那用饵料、药材催拔出了猛xìng的斗牛,在上场激斗之前,也得由着伺候斗牛的把式先下一番功夫,这才能保准了那斗牛上场后就能猛xìng勃发。
俗话说地分南北、路贯东西,差不离以长江为界,这南边和北边的斗牛在上场之前的调教手段,虽说是殊途同归,但在一些个细小的手法上头,倒也有不小的区别。
像是南边斗牛场面上,差不离都是在斗牛要上场之前喂过了拌匀了老黄酒的豆面饵料,牛尾上再拴着催驾铃铛,更有一等上不得多少台面的手法,是在牛耳朵后面刺血惊牛。只等得那斗牛双眼血红,碗口大的蹄子都把硬地上蹬出来好几个大坑,这才把拦在斗牛面前的木栅栏门一开,在周遭瞧热闹的人群如雷般的吆喝声中让那两头斗牛厮拼到了一处!
而在北地斗牛的场面上,却是要把牛角上先蒙了黄布遮掩,取的就是个‘牛戴金冠、五谷丰登’的吉祥意头。牛身上披着的五sè牛衣上也都绣着齐国田单和唐朝王玄策这两位用火牛阵大破敌军的人物绣像,讲究的是个‘师承久远、自有渊源’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