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府
康熙四十九年三月,废太子胤礽重新被授封亲王爵位,赐号“理”,出乎意料的,这一消息并未在朝中引起过大的波澜。除去胤礽暗地里余下的支持者隐隐抱憾,旁的至多不过感慨一番,老爷子对太子,终究还是偏着的。
说到底随着这几年由紫禁城起,各地铁轨的不断设立,如今四路通达,更兼神兵在手,还有这些年九阿哥持续不断的银钱上供,康熙的帝王权威已临至巅峰,等闲朝臣言官也莫敢多言。
没瞧见早前尚还猖獗着的漠北蒙古,今年尚还未近年节,节礼便已一车车往宫里送了。那些个蒙古老亲王们这会儿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面圣时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殷勤。
从来主弱则臣强,反之亦然。
伴随着耳边轰隆的铁轨声,自朝鲜归来的年羹尧尚还真正未踏入紫禁城,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其中的变化。
自两广至京城,原先便是快马加鞭尚还需月余方达,如今如他这般舒舒服服地坐着,来回竟也不过几日的功夫。年羹尧身为进士出身的朝臣,自是不会同那些升斗小民一般,只以为不过日后出行方便些罢了。
反之政令的通达,往来的物资置换为各地带来的经济发展,人文信息的发散,甚至战时迅速调动的军士物资,这些方才是这四方铁轨真正的价值。
摩擦着手中的软椅,年羹尧心上的天平复又向着雍亲王府偏移了几寸。
这一日弘曦父子俩刚才从畅春园回来,便听门房来报,说是有外客来访。年家所属的正白旗年前已然分到了四爷门下,如今入了京前来拜访也是应有之宜。
只是………“年羹尧?”回去的路上,弘曦咂摸着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这么耳熟呢?
“奴才没记错的话,年希尧有个同胞兄弟好似就是这个名儿。”一旁的安宏提醒道。
“哦,是他啊!”弘曦恍然大悟,若说这年希尧其人,弘曦还是有些个印象的。不,应该说对这人,紫禁城众官宦人家哪个记忆点儿都不低。
毕竟好好的乌纱帽不要,非要执着于“旁门左道”,将老父亲生生气到晕厥,这走到哪儿都是件值得说到的稀奇事儿。更兼身旁还有个文武双全,深得帝心的亲兄弟,就人更显出来了。
“既是允恭的亲兄弟,你们说爷我要不要过去见见。”弘曦支着下巴沉吟道,说来当初那件事也还有他的锅在。
弘曦于数学几何这方面的天赋有目共睹,这些年更是接连解决了数道数学迷题。虽有碍于身份地位,但也不是没大胆的上门求教。恰巧这位年希尧便是其中一位。
年希尧此人,其实比之朝廷官员,倒更像个学者,尤其在医学和数理方面,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学识渊博。尤其还不耻下问,有段时日更是频频上门拜访。刚好那时候胤禟从外面带了个略显粗糙的显微镜过来,弘曦一时手痒便将其改良了一番。
这下好了,自从看到了改良版的显微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位骨子里对于医学的狂热便再也压制不住了………那几日年家的闹剧弘曦在王府都有听耳闻。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阻止年希尧奔向现代医学的脚步,这位最终还是上折辞了官职,颇有种朝闻道,夕可死矣的壮烈。
如今这人还被他收入了庄子,虽交流不算多,但对这位的研究,弘曦从来不吝惜钱财,甚至与研究有关的器械更是源源不绝………
总之,对于年希尧,弘曦心上还是极为欣赏的,不拘才学还是为人。这会儿才动了去见见其弟的念头。
一旁的瓜尔佳安宏微微皱眉道:
“只听说兄弟二人关系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能让安宏毫不犹豫这般说的,怕不止不好,应该是很糟糕才对吧。弘曦心想,好像早前确实不曾听允恭提起过这个弟弟。
这样想着,弘曦当下也没了去瞧人的念头。折扇一摇,朝着两人挥了挥手道:“走走,不说这个了,难得阿玛这几日高兴,咱们今儿也出去多玩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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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前院,年羹尧同胤禛二人一通政务上的你来我往过后,彼此都觉出了对方的留有余地。
虽说如今正白旗已归属四爷,按理说年家此时已然是雍王府的奴才,可观年羹尧字里行间却颇有一种待价而沽的势头。
胤禛心知,这人已然有了归顺之心,如今这般不过拿捏姿态,想要多谋些好处,占些分量罢了。也是,不过而立之年,便即将就任从二品巡抚之职,确实也有骄狂的资本。
然而四爷这会儿,却并不打算纵容对方。
打从与胤礽谈过之后,胤禛对于门下愈发谨慎了许多。不可否认,这年羹尧才华,能力俱是上上之品,然只这张扬骄狂之姿,起码这会儿,四爷是断然不会大用的。
胤禛神色自然的端起茶盏,并未过多理会对面之人的神色。
察觉到对方隐隐透出的疏离,年羹尧眉头一皱,心下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片刻复又若无其事的转过这一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