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假话,乔大人不过四十有三,在官场之上,这正是出政绩的好时候。
可是如今,他的头发花白了大半,整个人也没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和一个寻常老人没什么两样。
“人老了,精神大不如从前了。我这几年,总是想起你还在我门下读书之时的情形,越老越爱感慨,如今见到你,也是了了我这一桩心事。”
县守笑了笑,淡声道,“当年我同阿桢师弟最是投缘,怎么这次老师前来,阿桢师弟没有同行吗?”
博平乃是边陲之地,县守并不知乔桢已然被斩首的消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触动了乔大人的伤心处。
乔大人的神情一下变得苍凉了许多。
良久后,他哑声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阿桢师弟犯了大罪,被圣上,处死了。”
处死?!
县守一时竟是失声了。
良久后,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什么罪?什么时候的事?阿桢师弟不是恶人,他究竟能犯了什么罪,竟是让陛下半分不念及老师,半分不念及东宫里的太子妃殿下,就这么要了阿桢师弟的命?”
那可是军机大臣之子,太子妃的胞弟啊。
乔大人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他摇了摇头,老泪纵横道,“我这一生,教过的学生无数。但你和阿桢,是我最得意的两个门生。阿桢是我儿,他去了,直接要了我半条命,那你呢?若庭,你也要步你阿桢师弟的后尘吗?”
县守释然一笑,老师此次前来,果然是来调查铁矿一事的。
看着县守的表情,乔大人恨得直接上手捶了他重重两拳。
“你果然,你果然!白若庭,你当初入仕为官的初衷你忘了吗?你投靠异族,将铁矿输送漠南,让其制成兵械,让漠南的屠刀举到你的同胞的头上,你还配为人吗?”
县守却笑了。
“我不配为人?老师,您出去问问,您在博平随便一处街巷拉个人打听一下,我白若庭为官究竟如何?您来之前应该也看过博平县城内的情况了吧?百姓富足,平安祥和。这在半年之前还是一副不可能的景象,如今,因为我效忠了柔嘉长公主,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
“我只想让我治下的百姓过得好一些,只想让我夫人过得好一些,我有什么错?”
白若庭指了指门口,“陛下高坐龙椅之上,天下富贵云集眼前,只知从博平索取铜铁矿,博平为了保证每月足量的上贡,这些年累死了多少人您知道吗?是,我不忠君,我选择了柔嘉长公主,可是她让工匠制成的黑火药救了多少矿井之下的百姓您知道吗?我不忠君,可我绝对无愧我博平县守的这个身份!况且漠南人又如何?他们攻下的那些城池里,百姓没有一个出来反对漠南统治的,老师,您说这是为什么?”
乔大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若庭苦笑一声。
“老百姓只要吃饱饭,能好好活着,他们不会在乎那把龙椅上坐得是谁。我之前的确忠君,可我忠君爱国待在博平数载,迟迟无法回京,让夫人跟着我一起在漠南受苦。想要让百姓过得好一些,于是上书陛下,提出一些地方政策,可是全都被驳回了。因为陛下不需要博平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他就是要让博平成为大景的铜铁矿后备库,若是百姓们过得太好了,谁还愿意吃苦下矿井,当牛做马得搬运矿石。”
“老师,您高居庙堂之上,您知道这些吗?知道老百姓的血与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