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五日一晃而过。
这日早晨起来,流心跟九妹先烧了饭,又打扫干净院子,快到辰时才背了篓子往山下而来。九妹如今是要犯不敢招摇,也随了流心打扮成道姑模样,一身道袍,将头发挽起,只斜斜的插了一根木头簪子。
两人年纪相仿,一路说说笑笑,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山下市集。市集今日比往日热闹,听说这里有一处大户娶亲,大摆宴席,不拘是谁都可上门喝一杯薄酒。乡民朴实,这个拿二斤肉,那个拎两条鱼,都去凑热闹。九妹本是个极爱热闹的人,但眼瞧流心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清心寡欲的模样也不好意思提起,再说两个道姑去瞧娶亲,好像是有那么点怪。故而,她张了张嘴也就没说。
她们采买了所需用品,瞧瞧日头已经中午,两人在街边找了一个面摊,要了两碗葱花面吃。乡下地方,面食自然也不如城里有味,但瞧见流心吃的满心欢喜,九妹也就陪着吃了起来。她本不是个娇气的人,再加上流心言传身教,九妹平日里那些怪癖习惯倒是去了不少。
两人吃了面,店主又捧上两碗面茶来,说是请她们吃的。两人谢过,看看天色还早,便坐着吃茶。流心喝了半碗茶,忽然说道:“姐姐今日下山来是有事吧?”说罢转脸看她,见九妹表情怔了怔,又道:“我虽不知姐姐是谁,但看姐姐当日来这里的情状,料想姐姐不是普通人。姐姐这次下山如果有事就去办吧?”
流心看着单单纯纯一个小姑娘,想不到心思如此细密,九妹干笑两声:“妹妹真是聪慧过人。只是我走了,你怎么办?”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不怕,跟我去汴梁可好?”
流心摇摇头:“流心自小长在山间,从未去过汴梁,也不想去汴梁。”
九妹不解:“这是为何?”
流心道:“师父说出家人一生要甘于清贫,我怕去了汴梁就不再想回来了。可师父只有一个人,她待我如同亲人,我不能离开她。实话跟姐姐说吧,其实师姐们不是去云游了,她们都嫌山间寂寞,下山还俗去了。”
九妹似有什么感触,半晌才问:“我不跟你回去,师父问起怎么办?”
流心道:“我每月下山都会来镇上的慈云观问候青莲师伯,我在慈云观等候姐姐三日,如果三日后姐姐还未回来。。。”
“放心,我一定回来。”九妹温声道。
流心笑嘻嘻的点点头,两人吃了茶,在面摊门口分别而去。
九妹用身上仅剩的钱雇了头驴子当脚力,驴走的慢,她进汴梁已是黄昏时分。
太阳即将下山,热气渐渐退去,好些买果子、凉茶、瓜子的小商贩都摆好了摊子,等着夜市来临。九妹下了驴,但不敢快走,她此刻虽已换了行头,但不敢保证是否会有人认出自己。所以,她低着头,刻意走的很慢,以便观察周围的动静。
穿过热闹的街巷,前面冷清了许多。又过了一个路口,九妹转上了御街,此时官家虽已允许百姓来御街两边做生意,但到底是天子脚下,除了沿途几家商铺外,挑担子、买糖人儿的小商贩几乎瞧不见。
九妹走走停停,她自小对这里甚是熟悉,开封府就在这里,她朝开封府的方向望了望,莫名一股心酸。她赶紧低头擦了擦脸,拉着驴往南边走。此时,大理寺已经遥遥在望,门边除了两名守卫,瞧着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不知李逸寻还在不在,九妹心里没底。她这次是冒了被抓的风险回来的,但结果怎样,她自己显然是无法预知的。
想着心事,不觉间已到了大理寺门前,门前守卫看见一个奇奇怪怪道人来到此处,惊讶之余不免多看了几眼。末了,见这道姑竟将黑驴拴在大理寺门口,不禁开口呵斥道:“干什么的?这里岂是你拴驴的地方?”
九妹不慌不忙,从容上前行了一礼,说道:“贫道流云,从玉新观而来,是大理寺少卿李大人的旧识,不知李大人可在?”
守卫神色不善的将九妹从头到脚瞧了瞧,“要见我们李大人?我们李大人从不见客,你等着吧,兴许他一会儿就出来了。”
对守卫的斥责九妹全不在意,她也将那守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摇头道:“可惜,可惜。”
守卫给她看的发毛,质问道:“可惜什么?”
九妹为难道:“本来贫道最不喜说人短处。但官爷既然问了,那也不得不说说了。贫道自小学麻衣看相之学,据贫道刚才看,官爷今日定有不如意之事?”
守卫见她说的认真,心莫名有些虚,喝道:“你、你胡说什么?我看你定是哪个观里的风婆子,你要不走,我可禀报上级抓你,说你妖言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