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司机早已等候在车上,旁边站着子老和冯冉。单一海无言地望他们一眼,转身上车。车绝尘而去,身后拖起的尘雾也没能挡住他们的身影。
单一海坐在驾驶座旁,心中一直晃悠着某种影像,每当他试图看清一些,一种想不透的心境便扰得他内心充满不宁。他忍不住不断地催促司机把车开快些,司机不做声,只是咬紧嘴唇,把油门踩到底。他还是觉得太慢,干脆自己接了过来,一抓到方向盘,内心中的焦虑似乎一下子集中到了向前奔驰上。他在飞驰中体验到极度轻松,精神也逐渐平静,直至接近师办公大楼。
作战值班室在师办公大楼的顶楼,占了整整一层。全部是各种便于作战的指挥设施。从大门向前走时,他看到顶层灯光大开,人影憧憧,清晰的发报声,喊话声不时挤破夜空。作战室越是紧张,越说明女真她们情况不妙,越证明寻找不太顺利,他有些无奈地想,快步爬上顶楼。作战值班室两个边门大开,沙化正一手挟一个电话在讲什么。他抬头看到单一海,用下颌示意他先坐下。片刻,沙化把情况说完,撂下电话,有些夸张地走过来:“你可真够快的呵!怎么,又是你开车?还有15分钟会就要开了,还正耽心你来不及呢!”沙化把他领进一个休息室,边给他打水边故意夸张,“女真真幸福哪,摊上了你这号情种,要是再看到你为她牵肠挂肚的劲儿,今生绝对非你不嫁!”
单一海把头泡在凉水里,足足有两分钟,凉森森地让心跳加速,觉得头脑清晰了,才把头从水中拔出,深吸了一口气,抓过沙化的杯子大口喝水,直到这会儿他才觉出了饿。“哎,先来点可以吃的,我8个小时滴水未进,妈的,连我都以为是奇迹。”
沙化打开抽屉,扔给他一个馒头,一根香肠。单一海大嚼起来,馒头估计是昨天的,已有馊味。
“先对付着吧你,我又不知道你小子没吃饭,你先忍忍,我让人给你找盒碗仔面来,保证塞饱你。”说完,已拿起电话让通信员去商店里“抢购”去了。
“说说他们是咋丢的。”单一海催他,边翻开桌子上摊开的作战日志,上面逐日记着这个师的各种大事,此事肯定逐日有记载,可以与沙化的情况对照着理解。
“上月,师长老头儿去边防一些哨卡回来,讲那儿艰苦,许多战士有病,让师医院派她们去巡诊!”
“不是说演出吗?每年都去慰问的,例行公事而已。”
“以宣传队的名义去的,中间有师医院的医生,演出、巡诊,两边都沾点儿。中秋节前两天,师里组织了六个小组,分赴18个哨点巡诊,以示上边的关心嘛!”
“女真去的是哪个哨区?”
“她们组负责井泉子哨区的12个哨点,她是在最后一个哨点巡诊完向回赶时失踪的。”
“是哪个哨点?”
“达拉哨点。按预先规划,她们组去得最远,路况最为复杂。师里为安全预见,让她们每去一个哨点都向师里汇报,直到归队。她们从达拉哨卡巡诊完往回赶的准确时间是14日下午,可到今天了,她们仍杳无音讯,追问达拉哨卡,也证明她们在预定时间出发了。”
“有井泉子哨区附近的地图吗?”
“有。都在会议室挂着,师里找齐了所有这片戈壁的各种详图。”沙化抬腕看表,“再有半刻钟,人员就会到齐,我们先去会议室等着吧!”
他点点头。
师会议室里,烟雾如云。一张周围戈壁的军用大地图高高地悬在迎面的正墙上。几乎与墙一样大,这样的图几乎囊括了整个戈壁。师长合衣卧在一张行军床上,右手夹着一支仍在轻燃的雪茄,胸上是一张情况报告,看样子,他是在工作时睡过去的。他鼾声如雷,一呼一吸,几乎牵动着室内的空气。
“师长已36个小时未休息了,他太累了。”沙化似有些怜惜地低语。
单一海放轻脚步,轻轻走到地图前,以免惊醒师长。他迅速地在图上找到了达拉哨卡的方位。空阔无边的戈壁在此被一条黑线一拦两段,这边是我们的,那边则是邻国的领土。他用手大概一卡,直线距离320华里,曲线是多少?他们乘坐的新解放141轻型大卡车,时速100公里的话,在空无一人的戈壁上也就4个多小时吧!可曲线呢?他惊讶地发现,在这片戈壁上还标识着许多突兀的凹状坡地和凸出状的高地,这儿居然不像别处的戈壁一样平坦,可以很舒坦地望到尽头,他皱了皱眉,慢步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