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朝承熹五年正月三十日,原定远大将军薄云山发布檄文,奉故景王之幼子为肃帝,领讨逆大将军一职,策十万人马于陇州起事。
同日,讨逆大将军麾下张之诚、易良率六万军马攻下郑郡与新郡。
其后三日,讨逆大将军薄云山亲率中军,张之诚率左军,易良率右军,分别攻破明山府、秦州、卫州、微州。
二月三日夜,小镜河决堤,阻薄云山南下之路。
长风骑宁剑瑜部溃败,退守娄山以西及小镜河以南。双方大军对峙于小镜河及娄山。
入夜后,空中云层渐厚,虽夜色黑暗,但仍可觉那云垛似黑压压的大山,和着夜风的湿漉之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延晖殿中,重臣们个个神色凝重,烛花轻爆,惊得数人面无血色。
总管太监陶紫竹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他手中的檄文在隐隐颤抖,不时偷眼望向宝座上面色冷峻的皇帝,声音越来越低:
“讨逆大将军薄云山,奉正统肃帝诏令,谨以大义布告天下:伪成帝豺狼成性,以诈谋生承大统,罪恶盈天,人神共愤。其泯灭天伦,谋害先帝,伪造遗诏,罪之一也;矫诏杀弟,涂炭生灵,罪之二也;残害忠良,诛戮先帝大臣,罪之三也;政繁赋重,细税惨苛,民怨弥重,毫不知恤,罪之四也;宠信奸佞,淫狎娈童,令弄臣斗筲,咸居显职,罪之―――
皇帝面色铁青,猛然抓起龙案上的玉镇纸,向陶紫竹砸去,陶紫竹不敢闪避,额头鲜血汩汩而出,滴落在檄文之上。殿内众臣齐齐拜伏于地:“皇上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皇帝怒火腾腾,用力将龙案掀翻,背着手在銮台上急急走来走去,额上青筋隐现:“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朕看你们死一万遍都不够!”
他越想越气,大步走下銮台,一脚踹向兵部尚书邵子和:“薄云山谋反,你兵部便如同瞎子聋子,竟一点风声都没有,都死了不成?!”
邵子和叩头不止:“皇上息怒,请保重龙体!”
皇帝指着他,手指隐隐颤抖:“就算他薄云山密谋造反,你不知情,那新郡郑郡一日之内便被攻破,你这个兵部尚书,还有何话说?!”
邵子和虽吓得肝胆俱裂,也只得强撑着一口气道:“回皇上,新郡和郑郡驻扎的是长风骑,可年关前后,桓国屡派散兵游骑在成郡一带过境骚扰,为防桓国大举来袭,宁剑瑜宁将军请示过兵部,将那处的一半驻军往成郡调防,所以才――-”
“那明山府、秦州、卫州、微州呢?!”皇帝厉声道,他将手中紧攥着的紧急军报掷到邵子和的身上:“逆贼破了新郡、郑郡,三日内又拿下明山府、秦州、卫州、微州,当地的驻兵都死了吗?若不是卫昭带人冒死决了小镜河,阻了逆贼南下的路,只怕他现在就要打到京城来了!”
想起被逆军重伤后跌落小镜河、生死不明的卫昭,还有他让光明司卫易五突破重围送至洛州的血书及军情,皇帝心中隐隐作痛,再踹了邵子和一脚。
董学士面色凝重,上前道:“皇上,还请息怒,保重龙体!”
皇帝向来对董学士颇为敬重,听他相劝,也觉自己今日有些过于心浮气躁,压下体内翻腾的真气,再横了眼邵子和,回转龙座之中。
董学士道:“皇上,眼下逆贼气焰高炽,一路攻了数个州府,但那是他们预谋在先,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并不需过度惊慌。唯今之计,臣请皇上下旨,命长风骑死守娄山和小镜河,同时调济北高成的人马过去支援,再从京畿一带调人马北上小镜河设防。”
皇帝逐渐恢复理智,点头道:“董卿所言极是,即刻拟旨,令宁剑瑜死守小镜河和西面的娄山,速调济北高成的五万人马向东支援娄山,驻扎在祈山关的三万人马即刻北上,设防小镜河以南,决不能让逆贼过小镜河!”
他顿了顿道:“令谕中加一点,命各部在小镜河沿线查访卫昭下落,一旦将他救下,速速送回京城!”
殿内众人见皇帝怒火渐消,稍稍松了口气,右相陶行德道:“皇上,得查查是谁勾结了逆贼,让逆贼将朝中派在陇州的暗探全部斩杀,还累得卫昭卫大人暗查失败,暴露行踪,被其追杀。”
皇帝道:“嗯,朝中一定有人和逆贼暗中勾结,刑部给我将朝中臣工细细的查一遍,任何人都不要放过!”
静王上前道:“父皇,依儿臣之见,还得防着桓国趁乱南下。”
皇帝沉吟道:“是得防着桓国撕毁和约,趁人之危。看来成郡的长风骑不宜全部调回,这样吧,从王朗那里抽三万人马,赶往娄山。”
太子无奈地看了看董学士,董学士微微摇了摇头。
皇帝目光扫过陶紫竹手中的檄文,冷冷一笑:“他薄云山有胆谋逆,没胆子自己称王称帝,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野种,冒充逆王的儿子!”
众臣均不敢接话,二十多年前的“逆王之乱”牵扯甚广,当年的景王虽被满门处死,但其生前妃嫔众多,也素有风流之名,若说还有子嗣留在世上,倒非绝无可能的事情,只是薄公现在推出来的这个所谓“肃帝”是否真的是当年景王的血脉,就无人知晓了。
皇帝却突然想起一事,面色大变,道:“立刻传旨,封闭城门,速宣岳藩世子进宫!”
庄王眼前一阵眩晕,血色尽失,喃喃道:“父皇,只怕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