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也不问,只用征询的目光望着裴琰。
裴琰微微一笑,道:“你师姐在桓军军中,明日辰时,她会随她父亲上镇波桥,要你去与她见上一面。”
江慈见裴琰神情语气不象作伪,大喜下盈盈而笑:“真的?!”
裴琰目光在她面上停留良久,轻声道:“小慈。”
江慈觉他有些怪异,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裴琰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当日为求挟制易寒、强押燕霜乔之事讲述出来。
江慈默默听裴琰讲罢,心中一阵酸楚,原来师姐竟是―――
帐内静默无声,裴琰望着江慈,面露微笑。江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再过片刻,直视裴琰,平静道:“多谢相爷,允我去与师姐相见。”
裴琰轻敲着案几,道:“你明日,劝一下你师姐,让她和明飞一起回来。”又和声道:“你和你师姐说,只要明飞肯回来,我既往不咎。你和你师姐,都可以留在我军中。”
江慈并不答话,向他行了一礼,退出大帐。
裴琰目送她的背影,笑容慢慢敛去,又陷入沉思之中。良久,唤道:“安澄!”
帐外的长风卫迟疑了一下:“——侯爷。”
裴琰愣了一下:“哦,是安潞,你进来一下。”
安潞入帐,裴琰问道:“当日我让安澄查明飞的底细,后来一直没有回禀,你可知此事?”
安潞忙道:“属下知道,安大哥是命朱定去查的此事,朱定回报说未查出什么来,安大哥让他继续查,原想着查出什么再报给侯爷的。”
裴琰点了点头:“安澄不在了,以后暗卫的事情由你负责。其余的,你暂时先理着,到时交给童敏。”
安潞忙单膝下跪:“属下遵命!”
江慈心绪难平,回到医帐,忙到入夜时分,方才回帐。
“小慈。”崔亮在帐外唤道。
江慈忙奔了出去:“崔大哥。”
营地旁的田野散发着阵阵草香,蛙鸣声此起彼伏,如果不是身后接天营帐和满营灯火,江慈恍若回到了遥远的邓家寨。
崔亮转过身,望着江慈:“小慈。”
“嗯。”
“你明天,随你师姐走吧。”
江慈微笑着摇了摇头。
崔亮低叹一声,伸手替她理了理军帽,道:“小慈,我知道你很想学医救人,但这里真的不是你呆的地方。”他顿了顿,道:“小慈,我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子一般,想你平平安安,嫁一个忠厚老实之人,而不是―――”
江慈面颊微红:“崔大哥,我―――”
夜间的风吹得草丛起伏悠荡,江慈扯下一根青草,在指间缠绕,崔亮望着她的侧面,语调温存:“小慈,你心里,可是有了人?”
江慈一惊,指间青草猛然断开。她不敢看向崔亮,垂下头去。
“小慈。”崔亮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严肃:“我不管你心中的这个人是谁,但他们都绝非你的良配。你不管和谁在一起,都要面对许多艰难困苦,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你千万不要陷入这泥淖之中。明日,你还是随你师姐离开战场,等过一段时间,你自然会忘掉他,再找个本分老实的人,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江慈微微摇了摇头,面颊更红。
“小慈,你就听崔大哥这回劝。”
远处哨斗上,火光闪了三下,崔亮站起身:“我得去桥头,小慈,你今晚好好想想吧。”
天上星罗棋布,夜风徐徐而过。
江慈默默在田野间走着,夜色下,隐约可见原野上盛开着一丛丛的野花。白色的小花在风中飘摇,柔弱的茎仿似就要被风折断,却又一次次倔强地挺立,在风中散发着浓郁的芳香。
江慈弯下腰,轻轻触摸着那娇嫩的花瓣,低低道:“怎么办?”
一阵风吹来,野花被吹得瑟瑟摇晃,江慈直起身,默立良久,又转身走向军营。
卫昭帐中,仍透着暗黄色的烛火,宗晟也仍在帐前值守。江慈立于黑暗之中,遥望着帐内那个隐约的身影,直至他帐内灯火熄灭,方转过身去。
夏日丽阳早早冲破云层,辰时初,河西平原上,阳光耀目,热意蒸腾。
两军虽有约定,辰时初停战,主力均撤离镇波桥头,但裴琰与崔亮商议后,为防桓军突袭,仍作出了部署,一旦桥上有变,长风骑仍能迅速应战,不让桓军攻过河西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