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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2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尖叫声停止了。那恶心的笑容也都从每个人的脸上消失了。这算什么?算是休爵士对大家的嘲笑吗?因为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秘密了。

晚宴就在一片狼藉中结束了。从此之后,加布里埃尔变得沉默寡言,精神恍惚,脸色越来越差。他常常突然站起来,四处走动;常常突然冲进院子里,不管是骄阳烈烈,还是大雨滂沱,他都会冲出去,然后坐在小教堂外面的凳子上,冲着墓室的方向看,似乎能看到里面的尸体一样。

每次他突然冲出来,艾薇琳就会跟着一起跑出来,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有一次,他们又像从前一样亲吻对方,可就在嘴唇要碰到一起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忽然变大,蓝色的眼球周围出现一圈白环,然后冷得瑟瑟发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可就是无比恐惧。

还有一次,艾薇琳看到加布里埃尔拿着钥匙独自到了小教堂里,站在墓室的铁门前,准备开门。她赶快拉开了他。加布里埃尔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慌乱又悲伤,他一边走一边说:“我要崩溃了,我一闭眼睛就看到它,睁开眼睛还能看到它。它把我领到这里,我必须见到它,不然我会死的。”

“我明白你的感受,”艾薇琳说,“我也经常被它引到这里。可是我们不能进去,不能进去,绝对不能进去。”

“如果见不到它,我会死的。”这种口气,完全不像加布里埃尔平时会用的口气。

深冬的某天早晨,艾薇琳来到麦克唐纳嬷嬷住的房间,她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嬷嬷,”她将手放在嬷嬷手上,“伯父去世的晚上,你一直在问他一个秘密,我知道那一定很可怕。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我总觉得你可能知道答案。还有,他怎么会那么笑?”

“我只是猜到点什么,真相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你猜到了什么?你为什么会问伯父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啊,他是沃伯顿上校,我妈妈是奥克兰姆夫人的妹妹。我父亲死在了阿富汗。这些我都知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呢?”

“孩子,我只是猜。”

“猜什么?”艾薇琳哀求道。

麦克唐纳嬷嬷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艾薇琳一直在那里等着,等待老嬷嬷能告诉她什么。

这时,老嬷嬷养的黑猫突然站了起来,冲着艾薇琳尖厉地叫着,脸上露出了那个熟悉又恶心的笑容。艾薇琳吓得瘫坐在地上,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因为那笑容也正在爬上她的嘴角。

老嬷嬷睁开眼,用拐杖捅了捅黑猫,黑猫又乖乖卧在那里。

“嬷嬷,你猜到了些什么?”艾薇琳还不死心。

“一件很坏的事情,可我不能告诉你,我担心这个猜测会毁了你的生活。你们结婚吧,用你们的真心去弥补休犯下的罪孽。”

“可伯父说我们不能结婚。”

“他或许是这么说过,但相信我,他嘴上说不想让你们结婚,心里却想让你们结婚。这就像是猎人要毒死一头野兽,就把一块毒肉放在野兽面前,还不停说‘别吃它,不能吃它’。在奥克兰姆家族里,休是最坏的一个。他曾深深地伤害了一个女人,却从没有为此愧疚过。”

“可我和加布里埃尔是真心相爱的。”

“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可以殉情自杀,”她坚定干脆地说,“你们相爱却无法走到一起,那活着干什么?我活了100岁,这么长的生命我得到了什么?生命开始像一团火,结束后变成一堆灰烬,在开始和结束之间,满满的都是尘世间的痛苦。让我睡一会儿吧,我不会这么睡过去的,孩子。”老嬷嬷说完后闭上了眼睛,好像又睡着了。

艾薇琳走出老嬷嬷的卧室,一种强烈的愿望在她心里盘桓着,去墓室,去墓室,那里一定藏着真相。可每次一想到墓室,她就感到浑身发冷,头发也会竖起来。

麦克唐纳嬷嬷卧室的钟塔响了12声,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喝了几口饮料,然后又睡着了,黑猫也乖乖地躺在她的脚边,睡着了。

就在此时,午夜钟声刚刚敲响最后一声的时候,加布里埃尔惊叫着从梦中醒来。他又做噩梦了,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样。在奥克兰姆家族中,还没有人从噩梦中惊醒。可加布里埃尔最近却不止一次做噩梦。

他坐起来,双手按着太阳穴,身子不断发抖。他的嘴唇不自觉上扬,露出那古怪又恐怖的笑容。与此同时,艾薇琳也一样梦到了自己那死亡般的笑容,她挣扎着醒来,捂着脸,大口喘着气。

加布里埃尔点亮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么下去,我会疯的。”他自言自语道。这几个月来,有种东西填满了他的脑子,只要他思考,这东西就会不停地涌现出来。这东西就像病毒一样侵入他的生命,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一定会被这东西控制住,到时候就永远摆脱不了了。他拿起烛台,穿着睡衣走出了房门。

他出了大厅,穿过图书馆,走进小教堂。他站在那里,从石墙上取下钥匙,墓室的钥匙。那把钥匙可以打开对面的铁门,铁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墓室。他死了六个月的父亲,就葬在那里。这么久的时间,尸体应该腐烂得十分可怕了。哦,不对,那个墓室可以保存尸体,自然有方法让尸体不那么快腐烂。但无论如何,那狰狞、恐怖的死亡之笑,一定还挂在他的脸上。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笑容。他用手狠狠地扇向自己,嘴角被打出了血。鲜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可嘴角的笑容还在。他用钥匙打开铁门,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他换了一根新的蜡烛,小心翼翼地将铁门靠在石墙上,以确保他进去的时候,铁门不会自己关上。

墓室里涌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他屏住呼吸,慢慢走向甬道。在此之前,没有一个奥克兰姆家族的成员会在平时打开这道铁门,即便里面都是黄金做的棺材,没有一个棺材盖是开着的,也不会有人进去,除了这个长得如同天使一般的加布里埃尔爵士。

甬道里刮起一阵阵小风,吹着烛火不停摇曳。加布里埃尔用手挡在烛火前面,鼓起勇气继续前行。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他的视力很快适应了这种昏暗,能慢慢看清前面的路。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保存尸体的地方。这里放着他的曾祖、祖父、父亲……而且将来,也会放着他。不过现在进来,跟死了再进来,一定是不一样的,他紧张极了。

他根据裹尸布的颜色来辨认哪具尸体是休爵士的,他认为找到尸体似乎就可以找到真相。就在他专注辨认尸体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滚动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他的脚下。他吓坏了,跳开一步。在昏暗的烛火下,他看到了脚边的一个头颅,一个笑着的头颅,那是弗农老爵士的头颅。他浑身流汗,一阵阵凉气从他的脚底板钻进身体,不停攻击他的心脏。

他看着头颅的微笑,感觉那笑容又出现在自己的脸上。他愤怒无比,突然把头颅踢开。他转头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尸体,没错,就是它,就是那个折磨人的家伙。他活着的时候折磨艾薇琳,死了也不让人清净。

加布里埃尔看着尸体,它还是在笑,就像死前一样,是那种诅咒的笑容。他扯开裹尸布,尽管浑身都在发抖,可他还是很勇敢地扯开了它。尸体已经干枯,发出恐怖的恶臭。尸体的双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加布里埃尔鼓足勇气,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东西从尸体双手里拽了出来。

那东西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外面还贴着封条。加布里埃尔此时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他把东西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拨亮烛火,仔细看着。上面有文字,显然是父亲的手笔。他一字一句读下去,心里充满了愤恨。

上面记录了休爵士如何爱上自己妻子的妹妹,也就是艾薇琳的母亲;写着他如何用诅咒的手段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加布里埃尔的母亲;写着他如何和沃伯顿上校在阿富汗战斗,而沃伯顿上校又如何死在战场上;写着他如何将沃伯顿的妻子,也就是艾薇琳的母亲带回家里,小艾薇琳如何出生;写着他如何厌倦了艾薇琳的母亲,又是如何用同样诅咒的手段杀害了她;他如何将艾薇琳当作侄女一样抚养成人,又如何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爱上艾薇琳,并最后跟她步入婚姻殿堂;而那两个被他杀害的女人的灵魂,在转世之前受着怎样的煎熬。最后,他还写着希望有一天,加布里埃尔和艾薇琳结成夫妇后能看到这些文字,并当作没事发生那样继续以夫妻的身份生活下去。

加布里埃尔读完最后一句话,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舒畅了许多。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好像卸下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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