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王额头冒汗,都说太后娘娘是七窍玲珑心,事事洞明,这般厉害的女子为何甘愿被困于无镜寺十五年?事实证明她若真想斗,后宫之中无人能与之匹敌。就是在朝堂之上,摄政之初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能搞定一切。
东平王直起身,鼻音浓厚道:“自古以来,联姻是联盟最稳定的关系。如果将来魏国的皇后是吾国的公主,魏国皇位的继承者有一半吾国的血统,对吾国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臣听闻……听闻长公主在魏国时,魏迎曾请旨赐婚,要迎娶长公主为太子妃。若非后来赵蒙弄权,魏迎和安家陷入谋逆罪案,长公主兴许已成为魏国的皇后。想必安尚书忠人所托,也意在如此吧?”
乔太后面色惨淡,微微一笑,道:“经过这么多年,魏迎和玉儿早已不可能。我们母女分别近二十载,才获团圆,哀家说句心里话,着实不想玉儿远嫁。”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中瞟了一下梁王。
“东平王你这就不地道了吧?”梁王瞪眼怼道,“全国上下谁不知我家钰衡倾慕长公主,且已向太后娘娘请旨赐婚?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看不起我们邵家?”
“岂敢?怎么会?梁王贤弟请息怒,暂且听我把话说完。”东平王虚虚拍了拍梁王的胳膊,转身对乔太后道,“臣也知长公主并非联姻的最佳人选,就是要联姻,那也不是和魏国,不还有那突……突……”后半句话在梁王一副要打人的目光瞪视下咽了回去,东平王干笑两声,继续道,“我朝公主尤其多,人选可以再慢慢斟酌。”
“公主虽多,但经过上次的驸马面选,没定下来的就只有大公主、二公主和四公主了,八公主和九公主今年入夏才及笄,年纪尚小。”司马太傅道,“大公主被威远侯世子退过婚,二公主执意要嫁给御医,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均不适合作为联姻的人选,唯有四公主了。”
“四公主美貌聪慧,知书达理,臣以为四公主乃合适人选。”东平王道。
梁王抬眉,隐隐笑着对东平王道:“除了四公主之外,不还有东平王府的东平郡主吗?郡主年芳十六,待字闺中……”
“不可不可!”东平王脸色惨白忙摆手道,“小女灵儿自幼被愚兄宠坏了,性情乖张,刁蛮任性得很,这个太后娘娘是知道的!”
乔太后笑了笑,道:“此事既已定,还请司马太傅执笔拟一封信给魏迎。待收到回信,哀家再去探问郑太妃的意思。如若她舍不得四公主远嫁,再从宗室的郡主中挑选吧。”
四位顾命大臣皆站起身来,遵旨拜退。
出了明政殿,梁王迈着大步走了,东平王心事重重的也紧随其后走了,黄三谦和司马太傅一道边走边聊。
“东平王是皇室宗亲,怎么感觉最近在梁王跟前总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呢?”黄三谦纳闷道,“搁以前,这俩人不总是明怼暗掐斗得不亦乐乎吗?您说他这般是为了什么?”
司马太傅拢着手,望着长长的甬道,面容苍老,眼神却很亮堂。
“还能为什么?有所求呗!”
东平王府和梁王府一墙之隔,两位王爷乃比邻而居。东平王回到府中,换下朝服,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他的宝贝女儿姜灵儿提着裙子就跑了进来。
“爹!你有没有问梁王?有没有?”姜灵儿坐在东平王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急切的问道。
东平王放下茶杯,看着率真的女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后悔当初分封王府时就不该挑这地儿!他真是上辈子欠了梁王那老小子的!
一年前,陪着母亲在泰山别馆休养了大半年的姜灵儿回到临淄筹备及笄礼。马车快到家门口时,姜灵儿撩起窗帘,凑巧看到了从军营归来的邵钰衡。他骑着高头骏马,身着明光铠甲,大红披风招展,马上少年神态飞扬如曜日般俊朗,一下子照亮了她的眼,她的心和十五岁那年的芬芳时光。
隔壁家那个混世小魔王长大了呀!
从那以后,东平郡主姜灵儿就对邵钰衡犯了魔怔。她见了他竟害羞得不敢抬头不敢言语,背地里却敢攀爬树木、墙头、屋檐只为了偷看他一眼。东平王起初并未在意,这丫头“飞檐走壁”又不是一两回了。然而一个多月前,这丫头忽然蔫了……整日郁郁寡欢,夜不能寐,人也瘦了一圈。
东平王和王妃心疼得不行,几番循循诱导,才探明她的心事。她竟然喜欢上了隔壁家那混小子!而那混小子不日就要去参加驸马面选……东平王感觉犹如五雷轰顶!他跟梁王素来不对付,明争暗斗已久,两家人互不来往,就连两家的猫猫狗狗都互有敌意,时不时的打闹一场。可他视为心头肉的女儿却为了梁王家那混小子要死要活的!东平王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整个人都垮了,从那以后见到梁王就再提不起斗志。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消沉下去,东平王急得没法子才答应她试着探探梁王的口风,看还有没有希望。但两人龃龉了那么些年,他怎么好意思开得了口呢?今日被太后娘娘留下,提起向魏迎提供援助一事,他才灵机一转,用了个迂回的办法既试探了太后娘娘的心意也探明了梁王的口风。
就是这结果不尽如人意啊!
“你别着急,爹再想想办法。”东平王拍着女儿的肩道。
姜灵儿听懂了父亲话中之意,不禁泪盈于睫,黯然神伤。
“那混小子嚣张跋扈脾气暴躁有什么好?”东平王劝慰道,“司马家的嫡长孙比你大两岁,相貌堂堂、文质彬彬,爹很是喜欢……”
“那你嫁他好了!”姜灵儿吼着站起身,抹着泪跑走了。
东平王气得青筋暴突,边揉太阳穴边捶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