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恭敬的朝她行礼,“童小姐,手下人不懂事你多原谅——快这边请。”镬
她抿唇笑了笑,跟着野叔进电梯,看着他按了顶层,她握着手里的袋子,有些忐忑,“野叔,干爹肯见我吗……我让他失望了……”
那男人握着双手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面色有些凝重,“裘哥这次是很生气没错,不过怎么说都有父女情分在,等下童小姐和他说几句软话,没事的——呦,是沙记的牛肉粥?那么远,特意给裘哥买的?”
童曼书点点头,有些不安,裘方江对报仇的事情非常执着,她说要放弃,激怒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决绝到连死者的安宁都不顾,带走骨灰让她连祭拜都没处去。
电梯门打开,野叔送她一路走到经理办公室,看着她,提醒道,“裘哥在里面呢,你去好好求求他,说你自己一时冲动说错话,他会原谅的。”
野叔敲敲门,里面传来低沉森冷的声音,野叔急忙道,“裘哥,童小姐送了你最爱喝的牛肉粥来了!”
里面的人听不出喜怒的应了一声。
野叔知道这是可以进去,提醒她小心点,给她推开门,她点点头,走进去。
裘方江正站在办公室最远角,那里铺了仿制的草坪,他拿着高尔夫球杆,抬头看看不远处的球洞,又低下头丈量距离,好半天,挥杆打球,白色的小球滚动着落入了洞里。
童曼书慢慢走过去,停在草坪外沿,乖乖的叫他,“干爹。”
裘方江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应,低头继续摆球。
“我买了牛肉粥,沙记的。”童曼书把碗筷摆在茶几上,“干爹,趁热吃吧。”
裘方江有些不耐烦,看着她,“不用跟我来这套,我也不强人所难,你放弃了随便你,这事我是不会让它翻过去。”
童曼书低下头,心里也是难过,她父母的仇,她怎么说放下就放下,对陌家,哪怕下不去狠手置于死地,可是她也绝不能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裘方江是爸爸当年的朋友,父母去世之前,她见他的次数很少,少到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有一次和弟弟一起被叫到他旁边,他说很喜欢这对姐弟,爸爸开玩笑说不如认了当干爹。
之后也没有什么联系,直到父母去世,家里遭遇变故,她险些被送去福利院的时候,裘方江出现把她领走。
那时候她也不怕他是坏人,反正她也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可被骗走的。
裘方江把她领走,她说只想自己生活,不想被领养,也不想有人在旁边照顾她。
那时候她刚满九岁,裘方江领着她到刚买下来的房子时,她一个人转到厨房去,人刚高出灶台小半截身子,自己点了火就烧了壶开水。
裘方江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她自己坐在桌边吃泡面,抬头说了句‘报仇’,小小的脸蛋上带着大人一样的漠然和沉寂。
那时候裘方江并没有跟她说什么,她听多了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有意无意的也能知道些关于父亲所遭受的种种。
小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报仇。可是慢慢长大,为了生活而奔忙,看着如璟一天天长大有了成绩,有时候又觉得生活并不是死水一潭的。
而裘方江在她长大后,愈发频繁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给她陌家的资料,在她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施以援手,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明确的告诉她要帮助她报仇,可是他所有的举动又非常明显的道出他的想法。
不管有什么目的,她总是感谢他所有的帮助,而且,报仇也是她要做的。
把粥碗的盖子打开,香气扑鼻而来,她看着裘方江,“干爹,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大的期望,这些年没有你的帮忙,我和如璟早就熬不下去了,我感激你……报仇的事,请你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承认我心态不够好,我去到那边一事无成又把自己弄的乱七八糟……我想冷静一阵子,干爹,求你把我父母和如璟的骨灰放回去好不好,他们在那边这么多年了,我不想他们死后还颠沛流离……”
抬头瞥了她一眼,裘方江放下球杆,走过来,“曼书,不要怪干爹狠心,实在是你做了蠢事干爹不得不说。你敢不敢大声说,你不报仇只是想过没有仇恨的安分日子,而不是因为你被陌家的小子勾走了魂忘了本?”
她咬住嘴唇低下头,两只手有些焦躁的揪住衣摆。
裘方江叹口气,坐在沙发里,点着了一根雪茄,“他们的骨灰我挪到了西山公墓,原来的东江公墓附近政府卖出去搞开发了,可能要建游乐场,到时候吵吵闹闹,别说安稳,耳根都别想清净——你想见父母他们,就去西山吧,那边条件比东江好很多。”
童曼书看着他,眼睛微微濡湿,屈膝跪在地毯上,低着头,“干爹,我错怪你了……我该死……”
裘方江弹了弹烟灰,看着她,“行了,我提醒你而已,就算不报仇,你也不能和陌家人在一起,没有他们家,你父母和如璟不会死,至亲血仇,无论如何不容你忘却——你放弃报仇安安稳稳生活,你父母大概也会为你感到欣慰,但是你绝对不能快快乐乐的和仇人在一起,那样你父母才会死不瞑目。”
她攥紧拳头,低着头,重重的点点头。
“行了,这么晚了别在外面乱晃,你的样子没什么精气神,回去早点休息吧。”黑眸幽深的盯着眼前纤细瘦弱的女人,裘方江夹着雪茄,“你说要冷静一下,干爹许你,只是你要想清楚,良心和所谓爱情,哪个重要。”
她脸色有些发白,和裘方江告了别就离开了那里。
下楼的一路上,她失魂落魄,外面雨还下着,浇在脸上她才清醒了几分。
一个人在灯红酒绿的地方漫步走着,她心头沉沉的压着石头,是啊,和仇人在一起,那样不光她父母会不瞑目,她又怎么能忘恩负义到那个地步。
转过街角,她正要拦车离开,忽然瞥见斜对面有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