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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2页)

第五章 纽约 1994年(4)

有一次,查理和德奥见面时给他买了一只甜筒冰激凌。德奥那时还没看过牙医,但也知道自己有虫牙。他刚咬了第一口,冰凉的液体便碰到臼齿,疼得他差点叫出来。德奥紧紧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然后等查理看向别处时,赶紧把冰激凌塞进了垃圾桶。过了一会儿查理转过身来,看到德奥已经两手空空便愣了一愣,接着说德奥看来真的很喜欢冰激凌。还有一次,查理约德奥在图书馆见面,还给德奥带来一个野营专用的软垫,可以卷成一捆随身携带。德奥可以在哈林的公寓里用,查理说。

当晚,德奥在公园里睡在了那张软垫上。他在公园里前前后后换了五六个睡觉的地方,每次都觉得比之前更舒服些。当找到更好的一处时,他就会想:“我在进步。”德奥在公园西区的圆石林中找到了一块有树荫遮蔽的地点。一个周日,德奥上班前在那儿打了个盹儿,他像一只青蛙似的将肚皮贴在地上,好找些凉爽。这时他看到有个女人在情人面前慢慢脱下了自己的穆斯林长袍。

“看来好戏要上演了。”德奥心想,他强忍笑意,偷偷离开了。后来,德奥又在第五大道边的一些长椅和高高的雕塑旁找到一处更好的地方。德奥并不是每次都能在这里休息,一些流浪汉有时也过来占着椅子不走,不过这个地方附近有些高档社区,常有警察过来巡视,所以那些流浪汉并不在那儿睡,也不敢大声吵嚷,而且这里也比公园中干净许多。德奥可以躺在查理给他的软垫上,安稳地睡在一排矮树丛后面。到了早上,他就把软垫卷好放到塑料袋中藏在那里。头三天,德奥晚上回去时垫子都还在,第四天垫子就没了。不过只要查理不知道,德奥也并不介意有没有垫子可以躺。

夏天快要过去时,莎伦告诉德奥,找住处的事终于有了结果——沃尔夫一家邀请德奥和他们住在一起。德奥非常高兴,只有心地纯良的人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而且他们一定也觉得德奥是个不错的人。但这种高兴的感觉转瞬即逝,被长时间包裹住他的疲惫与苍白感湮没——无论眼前发生多好的事情,他的腿不都一样一直在痛。同时,也是因为自从他到了纽约就一直被当做一个孩子对待,仿佛无力掌控自己的生活,这让他很恼火。他无法决定沃尔夫家会不会收留他,甚至无法决定自己是否接受这个邀请。德奥不想成为一个等着别人救助的人,可是他也明白自己需要他人的帮助。后来德奥才知道,其实当时自己完全没有明白这个邀请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以前听纽约人说起“冬季”这个词时,他只以为他们说的是雨季。那时,德奥只在意一件事情:沃尔夫一家也许可以帮他回到校园。

莎伦让德奥给南希和查理打电话,将要打时他突然想起自己把查理送的软垫弄丢了。在布隆迪,家用物品都十分宝贵,要是谁家收养了一个孤儿,只要孩子打碎了一只盘子,那家人很可能会把孩子赶出去。德奥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要是南希和查理知道他把软垫丢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要是德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他们就会知道自己撒谎了,至少对他们有所隐瞒,而自己一直睡在公园里的事情也就藏不住了,可是德奥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德奥查了查词典,想好了一个问题,然后给查理打电话。

“那个软垫我该怎么处理?”

查理顿了一顿,然后说:“把它留那儿吧。”德奥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六章 纽约—教堂山 1994至1995年(1)

查理和南希的公寓又长又窄,一头是客厅、厨房和一间卧室;另一头是南希的画室,里面摆满了她的油画和素描,内容大多是建筑体,细腻而逼真。德奥的房间位于公寓的中间。为了符合建筑规范,这个房间的一面墙上高高地开了一扇小窗,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窗户。这房间以前是查理的办公室,查理和南希把它叫做“黑洞”,几面墙上都摆满了书,过道里勉强安了一张床和一张小书桌。

这是德奥长这么大住过的最舒服的房间了,长久以来因逃亡、劳顿、居无定所而备受折磨的身体,在这里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但与此同时,他的心智也开始从麻木中运转起来。好几次,在德奥半睡半醒中,生动的梦魇会突然逼至:血淋淋的大砍刀,血肉模糊的躯体……有时德奥又会做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梦里最后他仍然不得不逃命,却还是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每当这时,德奥就会起床,悄无声息地溜到浴室冲个凉水澡,凉得刺骨,然后一夜无眠。在他的小屋中有台收音机,德奥把收音机的音量扭得很小,耳朵贴着喇叭慢慢调台,他找到一个叫做“法国国际电台”的频道,其中有个节目叫“非洲”。节目要到午夜才会播出,有时会播放些关于内战的新闻。那些新闻大都让人揪心,可是德奥还是不能自已地期期不落。查理每天都会翻阅《纽约时报》,有时德奥会浏览一遍报纸找找“布隆迪”这三个字,可却从未找到过。有时他的确会看到“卢旺达”,但从没有任何关于布隆迪的消息。德奥听广播,既是为了听“布隆迪”这个名字,也是为了让自己醒着,远离那些噩梦。

德奥有时点灯熬夜,南希偶尔会敲门进来,坐在床边陪陪他。德奥的英语还不是很好,说上几句不够用了,而且这些时候他也不是很想说话。不过南希并不介意,只是安静地和德奥坐着。有时德奥会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但大部分时候,他会一直熬到凌晨三点广播结束,然后静静听着钟表滴答走动,望向那扇高高的窗户,心里默默叨念:“天怎么还不亮,怎么还不亮……”

德奥现在不再是生活在四季昼夜长短相当的赤道地带了。最近,纽约的夜晚越来越长。一天,南希在画室里喊他:“德奥,快过来看。”

德奥从画室的窗户望出去,外面零星地飘着白色的毛絮:“这是从哪儿来的?是和雨一样从天上落下来的吗?”

南希和查理希望德奥能把工作辞掉,德奥就干脆不再去那家超市,不过这也意味着他需要接受沃尔夫一家给的零花钱。

“我这样就像个寄生虫,”德奥收下钱时心里想,“还不如回中央公园去。”

南希和查理告诉德奥可以用家里的电话往布琼布拉给克劳德打电话,可是德奥打过一次,发现一分钟要花五美元,就再也没往家乡打过。所以,德奥还是不时坐地铁到哈林区街头打电话。

莎伦曾让德奥写下自己的经历,德奥刻意隐瞒了真实信息。但在文章的最后一页,德奥写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向上帝祈祷,请告诉我我的亲人依然平安,否则我将无法继续生存下去。我太疲惫。”从克劳德那里听到的消息通常都很糟糕,有时甚至是噩耗。有一天,德奥从电话里得知他一个表亲被杀害了,他的头被残忍地割了下来。就在前一天,德奥还和南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断续聊起这个表亲的趣事。回到公寓时,德奥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南希急匆匆地从画室奔出,问他出了什么事,德奥的悲痛像是决了口的洪堤,他将全部告诉了南希。南希久久地抱着德奥,轻拍他的后背。

第六章 纽约—教堂山 1994至1995年(2)

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危险。南希的哮喘病让德奥很担心,她的病情在冬天变得更加严重,加上南希又患了感冒。听着南希困难的喘息声,德奥越来越紧张。德奥告诉南希,她必须去看看医生,南希却不愿意,德奥想:“那只能这样了。”他回到黑洞,从床下的箱子里拿出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坐到南希身边。

“让我听听你的肺。”

根据听到的肺部声音,德奥没有发现有肺炎的迹象。不过他觉得南希还是应该去看看专业医生,可南希就是不答应。

德奥给查理看过他从布隆迪带来的书,查理当着德奥的面对南希说:“他爱书,他得回到学校。”之后,他们的一位朋友帮德奥在纽约市立亨特大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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