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那一天还没有到来,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吗……
缓缓收回了自己伸向门帘的手臂,少女无声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关于她的志愿,利威尔虽然从来没有明确问出来,她也从未仔细思考过,只是一味地顺从自己安于现状的想法。对于墙壁外的世界,她曾经以为自己对于那些风景早已看淡,但是每每午夜梦回,神奈川的海岸线却一次次出现在她的梦境中;还有吉野的樱花,富士山的雪,威尼斯的落日桥,桂林的山水,冰岛的活火山,罗马的歌剧院……那些她知道却还没有来得及去的地方,她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没有那些风景,但是如果不能自由地穿过那道墙壁——原来,曾经拥有却又被生生剥夺的滋味,竟然比从未得到过更加可怕。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向往着墙壁之外那些未知的风景,由依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正如纳拿巴所说,眼下所有的辩白都是徒然无力的,唯有真正的凯旋,才可以真正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
“我会加入宪兵团。”然后,对你们证明我的选择。
当纳拿巴听到少女终于安安分分地坐回了原来的角落,原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骤然听见了少女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金发男人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着少女深蓝色的眼眸中,犹如天空一般澄澈的光芒——纳拿巴蓦然想起了,当自己第一次骑着马穿越玛利亚之壁,在平原上仰望天空的颜色。
(三)
“——我会加入宪兵团。”
同样的话语,在调查兵团的部队终于到达了基地的时候,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在为利威尔完成了最后的包扎之后,有些突兀地脱口而出。原以为黑发青年又会一如既往地皱着眉头,露出好像吃到苍蝇一样的扭曲神色,然而这一次,利威尔只是低着头,看着少女手臂上有些凌乱的白色绷带,神色淡淡地“哦”了一声。
黑发青年这副不痛不痒的欠揍模样,让少女忍不住想踢他一脚——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只不过利威尔沉默了并不代表他傻了,脚尖一错,灵敏地避开了少女的偷袭;然后不等对方上第二脚,利威尔果断开口止住了由依的后续动作:“我想过了,你这家伙实在不适合去调查兵团。”
“……”少女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顺着利威尔的视线皱着眉头看去,四周尽是伤痕累累的士兵……所有的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哀伤,先前的战斗犹如一场巨大的浩劫,那些死去的魂灵宛如天空中久久无法飘散的阴霾,沉沉地压在每一个生还的士兵头顶上——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的耳边骤然响起了纳拿巴的那句“——说到底,我们的确是借由着同伴的死亡而活下来的,没有什么值得骄傲和称赞的”。
“……利威尔,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微微闭了闭眼睛,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纳拿巴的话语脱口而出;坐在由依对面的利威尔手指瞬间有些僵硬,抿了抿唇角,黑发青年露出了一个自嘲一般的笑容:“难道不是吗。”
走出墙壁的时候,利威尔曾经对埃尔文说自己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在地下街,无惧死亡可以让他做到很多事情——然而那个时候埃尔文只是沉默着苦笑,说:“有的时候,活下来比死去更加痛苦。”
当那些士兵在他身后一个个被踩死或是吃掉,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利威尔终于明白了埃尔文的意思。也是从那一刻起,利威尔不再觉得眼前的少女也应该加入调查兵团——不是觉得她会贪生怕死;正相反,有时候,这家伙太过容易为了他人而去拼命。嘴里说着怕死怕死,有时候手上被书页划了一道小口子都能缠着身边的好友装作虚弱撒娇讨好处——可是利威尔可没有忘记这家伙第一次和自己打架的时候,那种拼命的可怕样子。
不怕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为了别人而更加不怕死。
远的不说,就说这次:先是自作主张从墙壁上跳下来;再是自毁立体机动,丢弃装备,引走巨人——要利威尔说,这家伙居然没死,真是个天大的奇迹。
——而他,已经决定了不辜负死去的同伴,哪怕死去,哪怕在今后必须背负更多人的死亡而活,也会继续为调查兵团效力。
只是,只是唯有一点……
【——被这家伙所救的事情,一次就好了。】
“无论如何都不想去背负这个笨蛋的死亡啊”——这句话,利威尔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虽然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这话一旦出口,少女绝对会笑着踹翻他的凳子抗议说“我怎么可能那么弱”,说不定一气之下还真能加入调查兵团了。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哦。”
就在利威尔沉默着的同时,一直凝视着周围士兵的少女,终于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黑发青年皱眉愣了半秒,才想明白她这句话是跟在那句“利威尔,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后面的。
“在我看来……”
就如同那个从墙壁上一点点降下的吊篮,那些在护送过程中阵亡的士兵,每一滴鲜血都是为了将生的希望送到墙壁之下;驻扎兵团的分队长,将部下推开自己被吃掉;前进过程中选择必死的战斗,只是为了让同伴可以跑得更远更安全的战士们。
【“——活下来的人,背负的不是罪孽,而是希望啊。”】
利威尔微微怔了怔,抬起头,然后深深凝视着眼前少女那双天空色的眼眸,墙壁外自由的风仿佛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边,让他原本有些压抑的呼吸瞬间轻松了许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愈合了一般,青年眉宇间的阴霾也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希望……吗……
第32章 酒话
酒话
(一)
帝都地下街的夜晚,通明的灯火穿过一扇扇厚厚的玻璃晕染得整条街道都明亮了起来,华丽的马车疾驰而去,周边零碎的小酒馆中传来喧闹的人声和酒杯互相撞击的脆响。
由依百无聊赖地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平时里随意散落在肩膀上的墨绿色长发,为了方便行动而在后脑处盘了起来,只留下了些许在耳际(参考saber的发型),少女单手撑着下巴,有些无语地摸了摸发髻边缘那一串圆润漂亮的珍珠,想到自己临出门前公爵夫人精心为自己盘头发时温柔宠溺的表情,少女最终还是放弃了将这些招摇的玩意从头上拆下来的打算。
原本为了方便,想扮男人出门,现在这样……只好在这件淑女裙外面先披个带着兜帽的斗篷了。
——早知道就说是公务出门,还不如穿着宪兵团的军装出来呢。被小混混缠上什么的事小,被利威尔那货嘲笑事大啊!
阔别了两年的街道上,临近傍晚依旧是少女记忆中的模样,劣质的酒精味和烟味混在一起,穿着暴%露的妖艳舞女趴在栏杆的边上,对着身背火枪巡街的宪兵队抛媚眼——那个新入队的宪兵似乎是从外圈的地区来的,第一次见到这样香艳的画面顿时被刺激的脸上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被带队的宪兵前辈好一阵嘻嘻哈哈的取笑。由依看着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车夫不用等自己了之后;拉起黑色的兜帽便径自下了马车,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