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询以为他当日已经做到最好,不料听到刘弗陵这样的评语,思索了一下,好似有所悟,心里却很不服气,想着结果可是他赢、孟珏输。他向刘弗陵磕头,恭敬地说:“臣懂了。”
刘弗陵道:“你比朕更适合做皇帝,朕已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 ;回去吧”
刘询磕头,连着磕了三个,却仍然未起来,僵跪了一会儿,又“咚咚”地连磕了九个头,一个比一个重,到最后好似要磕出血来。
他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刘弗陵却丝毫未阻止,只微笑着说:“把你的这份心留给天下百姓,你将这江山治理好,把朕未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了,就可以了。”说着,人歪靠在了榻上,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让他走。
刘询站起,走了几步,忽有些迟疑,犹豫了一瞬,终是不甘心,一咬牙,反身回去又跪下。
“陛下,臣斗胆了,但这次不问,臣怕臣心中已经困惑了很久,陛下第一次召见臣时,问臣这一生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臣斗胆想知道陛下的答案。”
刘弗陵没有立即回答,闭着眼睛,似在思索。刘询心中稍慰,刘弗陵和他当年一样,这个问题也无法给出答案。
可慢慢地,刘弗陵的眉宇间溢出了笑意。“快乐的事情太多,一时想不出来哪件最快乐。”刘询心中剧震,说不清楚是惊讶羡慕还是嫉妒。一瞬后,刘弗陵笑着说:“最快乐的事情是娶了个好妻子。”
刘询屏息等着刘弗陵的下一个答案。
刘弗陵眉宇间的笑意淡去,一直未说话,刘询静静站了会儿,看刘弗陵倦意深重,似已睡着,他轻轻起身,正想退下,忽听到刘弗陵轻声说:“最想做的事情是能陪着她一日日变老。”
刘询心惊肉跳,不敢直视刘弗陵。
刘弗陵挥了挥手,刘询立即转身,脚步匆匆,近乎逃地跨出了屋子。
云歌在屋子外面堆雪做雪人。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两只山猴,毫不畏生地跟在她身后,一时帮她 ;堆一把雪,一时拽着云歌的斗篷,好似怕云歌冷,掸着上面的雪,一时也会帮倒忙,把云歌扫好的雪推散。
云歌不见急恼,笑眯眯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由着猴子在她身边闹腾。
在外面的时间久了,虽戴着雪帽,披着斗篷,可她的发梢、鬓角仍凝了不少雪花。
屋檐下立了好几个宦官,却没有一个人过去帮忙,都只是静看着。看到刘询出来,她抬头一笑,扔了扫帚,跑到屋檐下,一边跺脚,一边把斗篷、雪帽都摘下来,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两只猴子“吱吱”乱叫,似乎十分开心,也跑到屋檐下,学着云歌的样子,跺脚跳腾,把身上的雪都跳落,“滋溜”一下就钻进了屋子。
屋外立着的宦官见惯不怪,任由两只猴子蹿进了大殿。
七喜拿了刘询的斗篷和雪帽过来,服侍刘询穿上,看刘询一直在看云歌,笑道:“那两只猴子是姑娘去年捡回来的,养了一个冬天后,放回了山中。自陛下和姑娘来温泉宫,两只猴子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消息,时不时来看陛下和姑娘,还常常带礼,上次它们送来的大桃子,比宫里的贡桃都好吃。够精怪的,两只山猴还懂得念旧情。”
七喜打着伞,一直把刘询送到宫门口,赔笑说:“只能送侯爷到此了,奴才另命人送侯爷下山,看这天色,得多打几个灯笼。”
刘询道:“不必了,我常走夜路,不怕黑。自我第一次进宫,大人就对我多有照拂,刘询铭记在心。”
七喜眼角余光扫了眼四周,笑道:“都是奴才的本分,侯爷若有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尽管吩咐。”
刘询颔了下首,转身离去,七喜要给他伞,他轻摆了下手,没有要。
簌簌雪片,飘落不绝。因天色已晚,天空积的云层都带着铅灰色,累累叠叠,坠得天像 ;是要掉下来,层林越显萧瑟。孤寂的山道曲折而下,好似没有尽头。
刘询缓步穿行在雪花中,如闲庭信步,他本就身形高健,此时看去,低垂的天,昏茫的山,天地间似只剩他一人,衬得他更是雄姿伟岸。
七喜打着伞,站在宫门前,一直目送刘询消失在雪中,轻轻点了点头。
天快亮,刘询才回到长安,顾不上休息,就命何小七去请张贺,约好在一个屠户家相见。
他换了套便袍,刚要出门,黑子匆匆跑来,“大哥,有人”一拍额头,恭敬地说:“侯爷,有人求见。”
刘询笑骂: ;“别那么多虚礼,本就是兄弟,叫的哪门子侯爷”
黑子心中热腾腾地,咧着嘴直笑,“俺也这么觉得,大哥、大哥多亲近,都是小七那个操蛋,非要俺叫侯爷。大哥,有个书生要见你。”
刘询一边向外走,一边说:“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
黑子将手中打着的灯笼,高高举起来,给刘询看。
“俺也这么回复的,可这人嘴特能扯,扯得都是俺们听不懂的话,俺们几个全给他扯晕了,他说和大哥是什么故交,让俺把这个灯笼交给大哥,还说他是来雪雪什么炭火的。”黑子嘿嘿一笑,实在想不起来书生的原话。
刘询细看了眼灯笼,立即认出是去年上元节时,云歌想要的那盏。他将灯笼接过,递给一旁的侍从,“拿下去,好生收着。”又笑对黑子说:“命这个雪中送炭的书生来见我,若能说出个一二三四则罢,若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