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沉默地打量着屋子,眼睛慢慢潮湿。家徒四壁,屋子中唯一的一点暖意就是桌上陶土瓶子中插着的一簇野花。
张贺按下心酸,笑着说:“收拾得很干净,不像是你自己做的。是谁家姑娘帮的忙”
刘病已回道:“许家妹子偶尔过来照应一下。”
“许广汉的丫头”
“嗯。”
“病已,你也到成家的年龄了,可有中意的人家里一定要有个女人才能像个家。”
刘病已怔了一下,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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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人生只似风飘絮(2)
张贺等了半晌,刘病已仍不说话。“病已,如果你没有中意的人,我倒是有门亲事想说给你。”
刘病已抬头道:“张伯伯,我这样的身份娶谁是害谁。再说,谁家能看上我这家徒四壁的人我现在过得很好,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刘病已话没说完,张贺已经大怒地站起来,气指着刘病已:“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爷爷、你爹爹、你叔叔们费尽心机,那么多人舍掉性命保住你这唯一的血脉,就是让你给他们绝后的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对得起谁你让他们在地下怎么心安多少条人命呀你你”说到后来,老泪纵横,话不成语。
刘病已沉默地坐着,身躯僵硬,眼中满是沉痛。
张贺突然向刘病已弯身跪下,“咚咚”地开始磕头。刘病已惊乱下,一个翻身跪倒也朝张贺磕头,丝毫不愿受张贺的大礼。
张贺哭着说:“你若还念着你爷爷和爹娘,就听我几句劝,如果你实在听不进去,我也不敢多唠叨。我只是忘不掉那些血淋淋的人命,多少人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家破人亡、甚至全族尽灭,就是为了留一点血脉,指望着你能开枝散叶”
刘病已双手深深地掐入了地下,却还不自知,看似木然的眼中有着深入骨髓的无可奈何。望着张贺已经泛红的额头,他扶住了张贺,漠然却坚定地说:“张伯伯,你起来说话,我的命是你们给的,病已永不敢忘,伯伯的安排,病已一定遵从。”
“好,那就说定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安排,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我今年内一定要喝到你的喜酒。” ;张贺行事果决刚毅,雷厉风行,颇有豪客之风,悲伤还未去,语声却铿锵有力。正事说完,一句废话都没有地出门离去。
张贺和刘病已的对话,有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有时候夹着哭音,云歌并没有听真切,但模糊中捕捉到的几句话,已经让她明白他们在说大哥的亲事。
云歌缩在墙角默默发呆,连张贺何时离去都没有察觉。千头万绪,只觉心内难言的滋味。
刘病已在屋子内也是沉默地坐着,很久后,忽地叫道:“云歌,还在外面吗”
云歌揉着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强笑着问:“大哥,你知道我偷听”
刘病已的语声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透出难以背负的疲惫和忧伤,“云歌,去取些酒来。我现在只想大醉一场,什么都不想再想,什么都想忘记。”
忘记流在身上的血时刻提醒着他,他怎么忘得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
醉了的刘病已,杯子都已经拿不稳,却仍是一杯又一杯。
云歌陪着他喝了不少,也有七分醉意,拽着刘病已的胳膊问:“大哥,大哥陵哥哥,陵哥哥,我是云歌,我是云歌呀你有没有想起一点我我从来没有忘记许诺,我不是小猪,你才是小猪”
刘病已趴在桌上,笑着去揉云歌的头,却是看见两个云歌在晃悠,手摇摇晃晃地落在了云歌脸上,“云歌,我记得,你叫云歌我不想记得,我想都忘了,忘记我姓刘,忘记那些鲜红的血人命云歌,我不想记得”
“陵哥哥,我送你的绣鞋呢你记得吗你还问我知道不知道送绣鞋的意思,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你叮嘱我不要忘记,我没有忘记,我一直记着的,我们之间有约定”
两个人一问一答,自说自话,各怀心事,一会儿笑,一会儿悲。
孟珏在云歌屋中没有找到她,从墙头落入刘病已院中时,看到的就是云歌脸通红,依在刘病已肩头,正闭着眼睛絮絮念叨:“我的珍珠绣鞋呢你弄丢了吗”
孟珏眼内黑沉沉的风暴卷动着,欲绞碎一切。他进屋把云歌从刘病已怀里抱了出来。
刘病已想伸手拽云歌,“云歌”却是身子晃了晃,重重摔在了地上,他努力想站起来,却只能如受伤绝望的虫子一般,在地上挣扎。
孟珏毫无搀扶相帮的意思,厌恶冷漠地看了刘病已一眼,如看死人,转身就走。
“那么多人命那么多人命血淋淋的人命”
孟珏闻声,步履刹那僵住,全身的血液都像在仇恨中沸腾,却又好似结成了悲伤的寒冰,把他的身子一寸寸地冻在门口。
刘病已蓦然捶着地大笑起来:“血淋淋你们问过我吗问过我究竟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