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一一回应着,我知道,就像齐昭容说的那样,皇帝也想对我尽一尽责任。
但皇帝从没再和我说起过骆王,明明从前他并没有避讳过这个。
直到开春的时候,皇帝告诉我,骆王要大婚了。
那时我正在绣一副答应给汉丰公主的戏猫图,手上的绣花针直直地插进了我左手的大拇指,针眼里不断往外冒出鲜红的血来。
我感觉不到痛不痛,只低头捻去手指上的鲜血,继续做我的活计,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滚了出来,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哭的时候也可以没有声音和表情。
皇帝问:&ldo;你恨我吗?&rdo;
&ldo;你别和我说话。&rdo;
就不能让我安静地哭一会儿,你一说话,我便绷不住了。
我扔了绣棚,拿出帕子捧着脸哭了一阵,终于缓了过来,然后摇了摇头。
骆王不让我恨你,他不恨你,我就不恨你。
进宫之后我才越来越明白当时大表哥说的那句话,我伯父是吏部尚书,舅舅是大将军,两家只剩下我一个女孩儿,若与骆王联了姻,便都成了骆王的势力。
不管他们多么兄弟情深,政治不是儿戏,皇帝一定不可以把这柄利剑交到骆王手里。
皇帝没得选,骆王没得选,我也没得选,形势大于人。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ldo;朕对不住你们,但决不后悔把你召进宫,在朕的天平之上,不能有任何东西比江山社稷更重要,至亲至爱也不例外。&rdo;
太后让贵妃和珠妃张罗骆王的婚事,但仍不许别人谈论这事。无所谓的,即便有人谈论我也不会去打听。
年后华安郡主往宫里跑的次数比从前勤了很多,邱宁儿的过世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她便想多陪陪我,怕我们也会有一天突然就再也见不着了。
但我总觉得华安郡主每次见我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却都没有说。
我原以为她要跟我聊聊骆王,没想到她终于说出口的话,却是羞涩地问我能不能催一催皇帝尽快给我大哥哥把婚事安排上。
这我大哥哥一直剩着,二哥哥也不能先于兄长娶亲,就只能跟着大哥哥一块儿当剩男。
但华安郡主和我一样,都十七岁了,实在耽误不得。
皇帝倒是问过我的意见,当时我也没什么头绪,叫皇帝不如去问和妃,但后来好像也没什么结果。
这时我灵光一闪,问华安郡主:&ldo;文素素怎么样?她最会照看人,跟我大哥哥那样拼命的事业狂凑成一对儿正合适。而且我们从小就是最要好的,你们做了妯娌一定很和睦。&rdo;
华安郡主呆了一呆,看了我半晌方道:&ldo;你不知道吗?骆王要娶的就是文素素。&rdo;
我愣住了,心里甜酸苦咸,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呆了半晌方说了句:&ldo;那也挺好的,听说骆王现在忙起事业来也是不要命,有素素照看他,挺好的。&rdo;
华安郡主却跳了起来,狠狠踢了一脚凳子:&ldo;你知道什么呀,文素素不是也一直喜欢骆王吗,那时你得了天花她进宫给你医治,就是因为她跟骆王约定了,若能救活你就要骆王娶她为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亏我当时还感动得稀里哗啦,以为她是为了我们从小的情谊,现在一想到就心寒。&rdo;
我想起了病中文素素曾拉着我手哭,求我活下去,就当是为了她活下去。
原来却是这个意思。
可我的命到底还是她救的,她一定还是念着我们从小的情谊,否则也不会想尽办法不让我的脸上留下痘疤。
我摇了摇头:&ldo;我不怨她,这是她用自己的本事为自己挣来的幸福。&rdo;
我甚至想给文素素添一份嫁妆,但终就还是算了,她与骆王大喜的日子,不打扰,就是我能给的最大的祝福。
我的心已经死了,我只愿我爱的人都能幸福。
过了几天就是二月初二,花神节,我拿着绣完的百花图准备去冷宫烧给齐昭容,却不想遇到了贵妃刚给齐昭容烧完几本佛经。
我有些讶异,回去跟和妃说了这事,和妃道:&ldo;你别瞧贵妃那副老气横秋、生人勿近的样子,其实不也才二十出头吗,还年轻呢,经验浅,不知道轻重。当初罚齐昭容三十板子,也没料到竟能打折了她一条腿,事后贵妃后悔着呢,所以你看你进冷宫的时候,她不就没再让你挨板子吗。再说,那还不都是为了你,不对,应该说太后都是为了骆王,你沾了骆王的光。亲王与后妃之前总是牵扯不清的像什么话。&rdo;
&ldo;那齐大人呢,齐大人户部侍郎做的好好的,就被连累贬到了偏远的潮州。&rdo;
和妃一愣,道:&ldo;你到底是不理解皇帝。那是巧合,齐大人被贬是因为贪污了赈灾的银子。皇帝才不是拎不清的人,不会因为后妃的过错责罚朝臣,当然也不会因为宠爱谁就提拔她家人,所以我就说那周宝林不是有病嘛,没瞧见珠妃都生下大皇子了,她兄长至今还是一个从四品,这辈子都甭想混进中枢。&rdo;
我发现,和妃虽不怎么爱向皇帝献殷勤,却一向很认可他。便问她:&ldo;你爱皇帝吗?&rdo;
和妃翻了个白眼儿道:&ldo;哪儿来的那么多爱不爱,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跟骆王的缘分。&rdo;
叹了一声,又继续道:&ldo;进宫前,我娘就告诉我,家族的荣光自有父兄在前朝去挣,只愿我在宫里能安安稳稳,若皇帝是个疼人的,就不辜负了他,如若不然,就别辜负了自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