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白,初雪未下,寒风儿直往衣领里灌。她从老姨奶奶的院子里告辞出来,微理蝉鬓,抚平马面裙的衣角,握着帕子向侯府正房而去。
她脚步轻快,只觉得园中的蜡梅初绽,黄蕊晶莹,入冬亦有生机。
陈妈妈行在前面,身影笔直,曹夕晚跟在后面,她唇角微翘含笑,心中盘算,不知道太太会不会把回春堂的冯大夫让给她。
或者把她陪嫁的佛像赏给她,她也是不嫌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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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的陈妈妈,是楼淑鸾的陪嫁婆子,冷眼瞅着这曹娘子。
依陈妈妈的主意,凭她如何在侯爷跟前得宠,不要理她就罢了。
可惜太太到底年轻,老太太及诸位太太问起这事,侯夫人就心思不够沉稳,倒说此女是旧人,最是奸狡,指不定要到侯爷跟前哭诉。不得不召她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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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大红锦缎暖帘子一揭,梅香轻暖,格窗玲珑。
侯府内宅正房,匾额百花堂。
曹夕晚在一边廊屋下候着,正看到六太太笑着从里面出来,侯夫人送了出去。她寻思着,这是刚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呢?
陈妈妈在门边看她:“去吧。”
“是。”她走进去。主厅无人,雕花长案清供上有青松、蜡梅盆景。
东厢房红毡子一揭,有丫头招手。
她转到东厢房,四个绫罗裹身的美貌丫头立在两侧。
“给太太请安。”曹夕晚施礼时,暗中巡了一眼,没见传闻中的狐狸精细柳。
倒是有和她认得的大丫头嫣支在,站在左首第一。
咦,太太居然喜欢侯府出了名的美貌丫头嫣支?或是因为这是老太太给来的人?
曹夕晚心中思量着,嫣支给曹夕晚递了个隐晦的眼色。
嗯?有什么事?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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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好佛?”侯夫人慢条斯理。
大丫头之一的曹夕晚,低头看看自己腕上系着一串琉璃彩珠十八子儿,想想六太太时常和她说起诚福寺里的佛事,她便知道,原来是六太太帮了她说话?果然没让她白到各房里去请安。
她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以往,我倒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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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好答,她低头站着,方才进来时就打量过侯夫人了。
她玉冠乌髻,家常描金的朱红色锦袄罗裙,看着是从老太太房里刚下来。
侯夫人生得一张银盆脸,柳眉凤眼,瑶鼻红唇,尤其楼淑鸾在闺中苦等多年,非宋成明不嫁,年近三十成婚,贵为一品侯夫人,荣华等身。
她眸光凝实,气质雍容。好一位情深意重,巨眼识人的千金小姐。
——还是多年前,在燕京城里见过的那一位坏脾气小姐呢。
曹夕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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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侯府正房外,金陵初雪,似絮如盐。
一似多年前的燕京城,她每日洗衣,又冷又饿,是俊俏的大哥哥宋成明牵着她手,进了百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