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请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的建议是让我妈入院治疗,因为她精神状态尤其不好,而且存有攻击倾向。
出于一贯的面子问题,我爸拒绝了医生的建议,只拿了药,嘱咐保姆看着我妈按时服用。
“那些药挺有用的,我妈确实从她奇奇怪怪的臆想里出来了些。”我手指戳着纸团,纸屑一点点往下掉,钟林云伸手把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废纸从我手里救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抽了张新纸给我。
“谢谢。”我小声说。
那些药也有副作用,它们让我妈的情绪越来越不好,经常失眠,在凌晨三四点惊醒大哭。
我爸嫌她吵,耽误自己的休息,和她分房住了。
“我那时候很小,但是也察觉到我妈变了些,就……看我的眼神变了,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保姆说怪吓人的,让我在妈妈好之前稍微离她远点,我就对阿姨发脾气了,说再怎么样也是妈妈啊……这样,然后……”
然后有一天晚上,我半夜忽然惊醒,发觉有人坐在我床边。
那时候我已经自己睡了,出于我爸锻炼孩子自立能力的要求,保姆搬到了隔壁房。
我吓了一跳,转头眯着眼看,发现是妈妈,于是又放下心来。
我想叫她一声,问她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是怕黑吗,还是怕一个人睡,爸爸也让她锻炼自立意识了吗……
于是我开口叫她,因为刚醒的原因,嗓子比平日沙哑了许多。
“妈……”
我音节没有发完,就看见我妈的脸色变了。
说来也怪,那么黑的环境,那么暗的灯光,我居然清楚的看见了她颤抖的嘴唇,扭曲的眉毛,痛苦的眼神。
这个坐在我床头面容陌生,却又和我的妈妈一模一样的女人,看起来像童话里我巫婆。
在那一瞬间,我做出了恰当的比喻。
下一秒,她伸手,猛地掐住了我的喉咙。
“……保姆听到了声响,过来把她拉开了。”新的纸巾也被揉成一团,虽然还没变得那么粗糙,但离那个状态也不远了,“因为我差点被掐死这件事,我那个便宜爹终于意识到这样不行,把我妈送去了医院,然后……我就没有妈妈了。”
我平静的说着,眼睛一眨,泪水不受控的往下掉。
“其实……也不是……不是没有吧,基本每个月我都会去医院看她,她的状态……时好时坏的,但是都……不大愿意和我讲话……”
人一哭起来,呼吸就容易乱。尽管我努力保持着平静,但讲出来的话语还是和爆豆似的,结结巴巴,话语还没眼泪掉的顺畅。
泪眼婆娑中,钟林云又抚上我的后颈。
他揉捏的力气适当,像是专业的按摩师,让我整个人都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