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累。”
一脸的笑意,一脸的精神,看样子还是真不累。
两人坐下了,坐下之后,郭怀又道:“倒是兄弟,我看够受的。”
关山月道:“不能这么说,沾了哥哥的光,弟兄们抬举。”
郭怀道:“沾了谁的光?你自己得来的,揭发了那些个败类,惩治了那几个败类,治好了‘南霸天’的女儿,诛除了满虏一个大鹰犬,谁不敬仰?谁不挑拇指?”
关山月要说话。
郭怀道:“行了,兄弟,别跟哥哥客气,咱们谈别的。”
看样子他是有事。
关山月没说话,等郭怀说。
郭怀说了:“怎么了,兄弟,心里有什么事儿?”
原来他是为这事儿!
直到如今才间,如今只有他跟关山月。
关山月感动,不瞒郭怀,实说了。
听了关山月的实话实说,郭怀沉默了一下才道:“兄弟,对那么一位姑娘,尤其你俩心里早就有了彼此,难怪你会至今思念,恐怕这辈子你都忘不了……”
真是,郭怀这句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里,关山月真是这样,只是他没说出口。
郭怀接道:“可是,兄弟,这话我不该说,当初咱们初见面,我也没有说,而如今,我是你哥哥,却又不能顾虑你伤心难过而不说,兄弟,她恐怕凶多吉少了。你想,那些个残凶既然把她当成了你义父唯一的后人,她也怕那些残凶在那儿等你,也毅然承认是你义父唯一的后人,那些残凶怎么会放过她?”
关山月心如刀割,脸上闪过一丝抽播,道:“我也知道,只是,我还抱着一线奢望……”
郭怀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兄弟,不是哥哥我泼你冷水,你可真是奢望,不要说是一线,一丝都不会有。以她那么一位姑娘,当她代替你的时候,就没打算再活,就算那些残凶有别的用心,没马上杀她,她又怎么可能偷生苟活?”
“别的用心”,郭怀没好明说,可是关山月懂,一颗心又一阵刀割似地疼,疼得他几乎呻吟出声,他忍住了,却忍不住脸上再闪抽播,身躯为之轻颤。
郭怀看见了,道:“兄弟,哥哥我要劝你……”
关山月说了话,几乎还是呻吟出声:“我欠她的,我欠她太多了。”
郭怀道:“我知道,记住就好了,如今你已经杀了一个莫怀古了,还要一个一个的找,这不也是为她报仇,这不也是还她?”
关山月道:“还不了的,纵然再杀十倍、百倍这些残凶,也还不了。”
郭怀又沉默了一下:“兄弟,人生在世,或多或少,都会欠人些什么,牢记不忘,有机会还就是了,只要还,不在还了还不了,而在各人的所能,在是不是尽心尽力。若论悲痛,悲痛莫大于袁大将军的冤死;若论仇恨,仇恨莫大于满虏夺我河山,杀我同胞。咱们也只能继承大将军遗志,抗清、匡复,尽心尽力,一旦光复神州,已足以告慰袁大将军及列祖列宗,又岂能杀十倍、百倍满虏以报仇雪恨?”
关山月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抬起头的时候,他平静多了,脸色也恢复了,道:“谢谢哥哥,我不如哥哥。”
郭怀道:“真说起来,我呢?兄弟你是知道的,谁又还得了我的?我又让谁还了?不要老往窄处想,不要老往窄处钻,想开,看开,男子汉,大丈夫,还有男子汉,大丈夫的路,还有男子汉,大丈夫的事。”
关山月道:“再次谢谢哥哥,我是真不如哥哥。”
郭怀道:“兄弟,也别这么说,世间事不是一成不变的,人也一样,尚未面对跟一旦面对时的想法,有时候会爱得让自己都难以相信。就拿我来说,尚末面对时,我发誓要手刃亲仇,恨不得把仇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而一旦面对,我却是一个也没杀,甚至没让仇人流一滴血,这是因为我是人,也是因为这多变的世间事,兄弟,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碰上。”
关山月道:“不说了,明天是哥哥的大喜之日,让哥哥头一天还为我的事操心,不厌其烦,苦口婆心地劝我,我不安,也别让两位姐姐知道以后怪我,请回房歇息吧!”
郭怀道:“兄弟别这么说,咱们这是谁跟谁?听兄弟的,不说了,兄弟也歇息吧!”
他站起了,走了,还随手带上了门。
关山月没多坐,郭怀走了以后,他就熄灯上了床。
是熄灯上床了,却望着顶棚难成眠。
听了郭怀那么多话,他还是不能不想虎妞,想起虎妞就难免悲痛,难免愤恨。
好在,他也想郭怀说的那些话,就因为想了郭怀说的那些话,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他认为他起晚了,急忙起来漱洗。
事实上,郭怀这少皇爷府不像往日这时候那么宁静,听得见,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