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牛王破镜重圆,合计摄三藏。玉面女来讨郎君,却撞上假唐僧。
玉女有心求欢,行者坐怀不乱。。二佳人因爱生妒恨,刀光剑影战山林。。
那罗刹女道:“大王这回来,又奉何旨意?可再无宝贝相送了!”牛精愧疚道:“夫人休再提什么宝贝,如今宝贝属那小贱人了!”罗刹女惊讶,便问缘故。牛魔王道了实情,又庆幸道:“幸亏俺老牛还有些功力,好歹降下云头,扯住山崖上的树枝,方从恶风中脱险。不然小命倾也!——真是毒蛇牙齿蝎子尾,不及妇人心肠狠!”
铁扇公主闻言,又恼又喜:喜的是老公绝了归路,与她破镜重圆;恼的是传家至宝被那玉面狐女窃夺去了。因此沉吟不语。这厢牛精养了精神,添了力气,牛皮哄哄道:“夫人莫虑!明日老牛自去积雷山要回宝贝!”罗刹女道:“那骚货亦知扇子是宝,好容易弄到手,岂肯轻易还咱们!若硬夺,却又惧她使扇子扇咱一家伙!”老牛闻听,愁眉不展,怨恨道:“都怪孙悟空生事、诸八戒多嘴!”罗刹女勾起旧怨,道:“怪人家!不是他俩此刻你还搂着那骚狐子寻欢作乐哩!明儿我自贽礼去谢他兄弟两个!”牛精忙赔笑:
“夫人莫多心!我意是说孙猴那厮,坑了咱们的孩儿,又想觊觎咱家的扇儿,实在可恶!”罗刹女见夫君改口,亦不再深究。思起前事,忍不住笑道:“人俱道猴儿精明,那日却叫我捉弄了一回:我差人请他赴宴,他果然来了;我假意殷勤,送他扇子,他以为是真货,乐颠颠拿去灭火,焉知那山火愈扇愈大,火龙追着他屁股撵!孙猴大概从未这般狼狈过。笑死我也!”
牛魔王赔笑道:“夫人高明!还有一事,夫人不知——那猴儿被火燎了腚,却去寻老牛的不是。叫俺使扇子将一巨石扇飞,吓得猴子屁滚尿流逃了!”
罗刹女闻言又乐了一阵,两个渐觉融洽。罗刹女又令梅花上几盘时新果品,奉一壶新酝的山葡萄酒。夫妻把盏吃酒,又尝果子,一厢说着悄悄话儿。牛精受宠若惊,偷窥夫人,见她虽不似玉面女妖烧,却也端庄俊秀,别有风韵;多饮了几杯酒,颊染霞晕,平添妩媚;那柳眉还微微颦蹙,愈叫人怜爱。牛魔王看得心动,忍不住挨往妻子,钩住细腰,手便按在她酥胸上轻轻摩掌。
罗刹女也是好久未沾男人了,不由地心怦怦乱跳,任丈夫爱抚。牛魔王得寸进尺,撩起柔滑的绸袍探进手去,里头竟裸着。便顺着温润腻滑的玉腿往上摸。罗刹女饧着眼,全身绵软,吐气如兰,忽地呻唤一声,原来牛魔王触到她的湿润美妙处。
夫妻俩久别胜新婚,一夜欢娱,只恨宵短。次日清晨,罗刹女起来、满面春风,吩咐丫鬟备饔食。梅花笑道:“奶奶好久没这么高兴了!”罗刹女红了脸:“死丫头,再胡说,将你送给大王当小!”把梅花羞跑了。进早膳时,罗刹女道:“大王,你道那骚狐子是贪恋唐僧才对你下毒手的,咱们何不将计就计——径去土地庙拿了唐三藏,与那骚货换宝贝,如何?”牛精连称“妙计”,奉承道:“夫人果然智多谋广,老牛自叹弗如!”罗刹女道:
“与你那二夫人如何?”牛精道:“她也鬼精。可逢上你,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夫妻两个结束了,执兵器,驾狂风,径至火焰山土地庙儿上方。往下探头一瞅,不觉吃了一惊——那孙悟空爬在庙门上悬彩红;沙和尚号令一帮鼓乐手吹吹打打;土地公公坐镇积香厨督庖厨杀鸡宰鹅操办酒席;土地娘子招呼出出进进送喜礼的乡民。罗刹女道:“幸好来得早,再迟迟新娘子进了门,吃喜酒的落了座,咱公母俩再去抢新郎官,人家不骂咱祸事头,该断子绝孙!
——趁早下手!”牛魔王道:“只怕孙猴那厮!原来与他倒也旗鼓相当。昨宵把劲都给夫人了,身子显得散。”铁扇仙见他说得下流,就扯他的嘴:“叫你馆皮笑脸!”牛精告饶才罢。罗刹女道:“强掳不行,或可智取!我看庙里,孙悟空、沙和尚都在忙乎,独不见猪八戒,准是迎亲去了。不如你变成猪八戒,我变成那玉面女,进庙去,便可靠近唐三藏,伺机摄了他走。大功成矣!”
牛精闻言称善,又道:“夫人变新娘子倒也罢了,只不许弄假成真!”
罗刹女嗔道:“死牛精,臭男人!只许自己三房四妾!我便假戏真作,气气你!”牛魔王赔笑:“多日不见,夫人还是这般喜欢逗乐子!”罗刹女道:
“谁给你逗乐子!”牛精未在意。瞅孙悟空挂完彩红,进厢房去了。真的两个变化了,降下云头,径入土地庙。沙僧先瞅见了,慌得闯进厢民:“师父,二师兄领新娘子来也!”
唐僧闻说,战战兢兢,对行者道:“贤徒,如何是好?”行者道:“不是交待几遍了:先与她拜堂,引入洞房,让外人吃酒,你便与她讨扇子。老孙就藏在帐子后助你!”三藏点头道:“你藏好吧。让悟净扶我去拜堂!”
行者也是一时疏忽,竟未出门辨个真假,就隐在帐帏之后。沙僧引着师父出门,罗刹女略挑挑盖头,近切地觑了三藏一眼,不由地“哦”一声,心中道:
“无怪玉面女要使扇儿扇老公!”牛魔王假惺惺禀告:“师父,徒儿把玉面公主请来了!”唐僧一直低着头,闻声抬头一看,见新娘子虽顶着盖头,但身姿绰约,体态迷人,暗自道:“无怪八戒赞不绝口!只可惜是个狐女!”
土地公婆便招呼“新郎”、“新娘”拜天地。礼仪毕,土地公令排酒,大众吃起喜酒来。土地娘子便引新娘了偕郎官入洞房,引入门儿笑道:“好生玩,可不许吵嘴!”闭上门,退了出去。把个假八戒真牛精关在门外!
却说洞房里铁扇公主依计也该动手了,但她贪恋三藏美色,一时不忍惊吓他,反而挑逗道:“郎君,还不挑去奴家盖头?”三藏无奈,哆味着手去揭盖头,又忽地缩手道:“贫僧不敢!”罗刹女又好气又好笑:“男爷们家,怕个甚!”唐僧道:“不敢看公主尊颜。”罗刹女慎道:“莫不是嫌奴家丑?”
唐僧道:“丑便好了!”罗刹女道:“郎君话里有话,何不明言?”唐僧跺脚道:“贫僧在为师父,实则被一帮徒儿摆弄——娶亲为名,要诳公主。。”
行者帐后听得清楚,恐师父道出实情,猛地跳出来道:“师父,你说甚哩!”
把罗刹女吓了一跳,一把扯下盖头。见是孙悟空,知事情不妙,正愁如何脱身。幸门外牛魔王沉不住气,现了原形,喝着:“夫人还不动手!”闯进门去,正看见行者在床前,挥棍便打。行者叫一声:“师父,上当也!”掣棒迎上。那罗刹女见老公杀进洞房,也现了原身,看唐僧吓得要钻床底,一把揪起抱在怀里,耳边道:“圣僧莫怕,且随奴家去个清静处叙话儿!”抢出门腾云走了。行者被牛魔王挡住,眼睁睁看师父叫罗刹女摄走,忙叫:“沙悟净,快去救师父!”
岂知外头酒桌上吆吆喝喝猜拳行令一片喧哗,大圣叫喊竟无一人听见!
幸牛魔王不放心夫人一个带唐僧走,虚晃一棒,闪出门,化一道金光走了。
行者追出来,腾云跳上半空,四周更无踪影。降下来,见沙僧满脸通红,正与土地爷碰杯。沙僧瞧见悟空,酸溜溜道:“大师兄,大功告成,扇子到手喽!”行者一把夺过酒盅,“还喝,师父叫铁扇公主掳走了!”沙僧醉笑道:
“师兄说差了,是玉面公主!”行者道出实情,众人面面相觑。沙僧冷笑道:
“大师兄,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行者听着刺耳,怒道:“说风凉话给老孙听!谁叫你不帮俺!俺一个如何对付他俩!”土地公母劝道:
“大圣息怒。且休争辩,还是先救唐长老要紧!”
正说间,忽见八戒得意扬扬闯进庙门来,高声叫:“师父,新娘子来也!”
身后是一顶小轿,四个丫鬟抬着。八戒招呼落轿,往里跑,叫行者劈胸揪住:
“你这呆货,这早晚才回来,误了大事也!”八戒分辩道:“其实不怪老猪:
那玉面公主磨磨蹭蹭,先梳了一个堕马髻,不甚满意;又改成凌云髻,亦觉不美;最终变成乐游髻才罢。接着施面妆:初酒晕妆,老猪看着甚好,偏小狐子道偏红;又改桃花妆,又道偏粉;勉强弄成飞霞妆。。随后又更衣。。”
行者截止道:“行了,行了!新娘子打扮得再俏也没用了,新郎官叫人抢去了!”
玉面公主轿里听得清楚,不请便下了轿,启丹唇问:“是哪个抢了我郎君?”沙僧已醒了酒,道:“哪个?正是你前老公的发妻!她变作公主模样,你前老公变作猪八——二哥,一时被她哄骗,趁我等吃酒之机,公母俩合伙将师父抢走了!”玉面女闻言,恨得蹙蛾眉咬银牙:“那黄脸婆一定是恼我先夺了她夫,又夺了她宝,因此设计坏我好事。我寻她算账去!”驾云径奔翠云山。行者笑道:“有好戏看哩!”心生一计,吩咐八戒、沙僧看家,化一股清风去追玉面女。须臾超过,却先去翠云山铁扇仙洞府外藏了,伺机行事。
却说罗刹女摄了唐僧回翠云山芭蕉洞,那三藏一路惊吓,昏迷过去。罗刹女越看越爱,不忍放下,遂支走丫鬟,拥着他倚坐在锦榻上。牛魔王赶回来,见状醋道:“夫人,那和尚怪沉的,还紧搂着做甚!”罗刹女脸儿一红,道:“我也是才进屋,怕猛一放惊醒了他。”轻手轻脚把唐僧卧在榻第上,又目不转睛盯着和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