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哪桩事?文婉仪说父亲已经准备告老,把木把留给哥哥打理。
午时饭口客多,更因为过了年铺子开张来庆贺的多,所以酒楼内甚为喧哗,文婉仪向来娇弱,说话的声音总似带着几分病恹恹的,各个木把听得不够真切,耿直的李老鸹便问:“留给谁?”
文婉仪素来瞧不起李老鸹这样的粗鲁之人,区区一个槽子头她也不屑纡尊降贵,他问,又不好不答,瞥了眼身侧侍立的芬芳。
芬芳会意,道:“当然是留给少爷。”
顿时众木把一片嘘声,文武实属纨绔,走马遛狗养鸟斗蛐蛐他都在行,就是不懂做生意,众木把中大多是老伙计,从未见过文武往山场子水场子去过,他不懂伐木不懂放排,怎么做总把头,木帮交给他,无异于自取灭亡。
别人只是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憨直的李老鸹嚷嚷开了:“为何不是大小姐你?”
这句话,让文婉仪差点遏制不住击掌叫好,身子登时挺直,眼角眉梢都是欢喜,还是佯装满不在乎道:“瞧瞧,说浑话了不是,哥哥是儿子,爹当然把家业留个他,我是个女儿,即便我为木帮劳心劳力这么多年,病歪歪到剩下半条命还是撑着身子帮爹打理木帮的一切,即便我有天大的能力把木把管理好甚而有更大的展,爹也不会把木帮交给我,我既然出阁了,可是个外姓人。”
她埋怨李老鸹的同时,把自己的好处抖落个干干净净。
木把门管你外姓不外姓,他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银子,能养家糊口的银子,所以,以西坡那片山场子的大柜万有财抛砖引玉,各个大柜还有把头们竞相开口,说文重若觉自己老迈,想告老把家产留给儿子也可以。但木帮的经营若也留给文武,大家便分道扬镳,本来这些大柜当初也是各自为政的,各管一片林子。木帮打回原形,彼此都去做老大,也没什么不好。
大家的怨言一浪高过一浪,惹得其他客人纷纷看过来,善宝也看。猜不出大概,继续与祖家人吃酒说话。
文婉仪泰然处之,见众人牢骚够了,她才呼的站起,先是咳嗽几声,再捂着心口,气得不成样子的感觉,愤然道:“有事说事有理讲理,怎么就说到分道扬镳呢,当初大家各占一片林子。看着风光荣耀,一旦出了岔子还不是束手无策,单单是那些个马贼山匪你们又有几个能摆平,风里来雨里去的忙活一年,还不得乖乖拿出好大的一笔孝敬那些个活阎王,而自从咱们合在一处,老话说人多力量大,谁也不敢动辄向咱们伸手,我哥哥在这上面是不懂,但我会在他后面帮衬。”
安抚好众人的情绪。文婉仪便推说身子不济要回去歇着,于是喊小二预付了酒钱,让木把们继续吃,所有的开销都算她账上。
文婉仪下楼之前还特特去善宝面前屈膝告退。善宝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文婉仪作为女人奸不能奸盗不能盗,那就只剩下一条了,杀人。
这么一想善宝心里一哆嗦,旧伤痊愈心痕仍在。对于这个女人,自己可要当心了。
文婉仪离开径直回了文家,路上芬芳问她:“小姐,为何不直言让那些木把们找老爷理论?”
文婉仪于轿子里得意的答:“不到火候,欠火候的馒头不好吃,欠火候的事做不成。”
她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件事,等木帮到了自己手里,第一个要除掉善宝,方才见祖公略就坐在善宝身边,她的心登时就七裂八瓣,痛得不敢呼吸,此时还在隐隐作痛,她那瘦骨嶙峋的拳头打在轿厢上,蹭破了皮,越痛越恨,越恨越痛,嗓子处热热的有东西涌出,她使劲咽下,晓得又是犯了老病,忙微闭双目默诵佛经,这是慧静教授给她的静心养神的法子。
善宝那里业已吃好,少坐了会子,吃了壶茶。
祖公略见她心事重重的按着额角,问:“醉了?”
善宝吸了口茶:“我好像,没吃酒。”
祖公略怔怔的想了想,哑然失笑:“瞧我这记性。”
善宝反问他:“明儿会下雪吗?”
祖公略手习惯的在桌子上胡乱写着,等现自己写来写去都是个宝字,忙将手掌按在桌子上覆盖住那个宝字,回答道:“像是呢。”
不经意的偏头去看,见善宝正盯着自己的手掌处,他的心微微有些慌,站起,喊众人回府,急匆匆下了楼。
回到家进了府门时,李青昭打了个哈欠附带一个懒腰。
锦瑟笑道:“天还早着,表小姐就倦成这个样子。”
李青昭揉着眼睛道:“晚上老做噩梦,睡不踏实。”
祖公略那里听见了,打趣道:“思虑重,当然睡不好。”
李青昭哼了声:“你们祖家护院都是草包饭桶,我当然思虑重。”
说着想起件事,拉着祖公略道:“借一步说话。”
祖公略看她神秘兮兮,也就由着她,两个人走离众人,李青昭方小声道:“我表妹疯了。”
祖公略一时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默默的看着她。
李青昭舔了下嘴唇,当下要说的话有点出卖善宝的嫌疑,但想着是为她好,也就道:“你家商铺开业的这些日子,她在各位祖师爷面前祷告的不是生意兴隆,你猜是什么?”
祖公略仰头望天,浮云渐多,怕又是正月十五雪打灯了,微微考虑下,摇头表示不知。
李青昭道:“她居然祷告在明儿的上元节能够见到她哥哥。”复又道:“她哥哥你知道的。”
祖公略淡然一笑:“她哥哥,我不知道。”
李青昭叹口气:“不知道也罢,总之我表妹她疯了,若是明晚街上看花灯见不到她哥哥,她可就真疯了,所以,不如你假扮她哥哥,哄她高兴。”
祖公略凉凉一笑:“她疯,我没工夫陪着她疯。”
说完大步而去。
李青昭指着他的背影,气得竟不知说什么,只哀叹:“枉我那么喜欢你,原来你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