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转角,听到动静的时年及时赶了过来。
二人随即跳上马车,从公馆岭到了景德大街,人马一路集结,身后的追赶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紧密。
眼看对方就要追了上来,王云仙登时起身:“不若我去……”
他话没说完,时年猛的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冲向一旁的巷子。
片刻后,人马齐至巷口,被“从天而降”的巡检司拦下。
“你等何人?胆敢纵马于街市狂奔?来人,给我速速拿下!”
待到景德大街恢复往日的安宁,幽静黑暗的巷子里徐徐走出两道身影。
看着巡检司撤离的方向,其中一道身影不轻不重地开口道:“徐稚柳,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
“你不问我要用什么还?”
徐稚柳微微一笑:“吴大人尽管开口,但凡我有,但凡你要。”
吴寅挑眉。
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遇事也从不多问,临时接到湖田窑小厮的求助,说是徐少东家请他夜里巡街,维持景德镇治安。
他听完只觉有趣。
走一趟不会麻烦到哪里去,只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少东家所谓的“维持治安”竟是公然阻拦县衙的人。
看来他这一脚,算是搅和到屎缸子去了。
吴寅摇摇头:“徐稚柳,我上次就该一剑刺死你。”
徐稚柳却不说话,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眉头微凛。
吴寅看去,就见身旁的青年陷入了深思,他依旧着一袭青衣,单薄得仿佛不胜夜晚的寒,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把安十九送到了京都大狱,还生受了武官的一剑。
他如此站着,在巷弄和街口的明暗处,堕入一半黑一半白的世道。
长着一张俊美如俦的脸,生就一颗笑里藏刀的心。
实在可怕。
“你在看什么?”久久,吴寅问道。
徐稚柳的声音轻轻的,若有似无:“你方才,有没有看见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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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狮子弄,梆子声一道间一道传来。
已过三更天了。
徐稚柳照例巡窑,经过梨花枝头时,他脚步略顿,向墙上看去。
今夜月光溶溶,树梢笼罩着流沙质地的暖光,安静而祥和。
此时已是四月末,临近五月,梨花过了花期,枝头枯萎,有一些泛黄的花瓣和树叶掉落在脚边,踩上去会有轻微的沙沙声。
他像是怕惊动谁,又像是怕踩碎什么,脚步落得极轻。
离得墙头只半寸距离时,他闭上眼睛,轻嗅风中残留的梨花香味。
也许早没了那种香味,也许那香味从没存在过。
静默片刻后,他继续朝前走去。
景德镇家家户户以瓷为生,虽说只是个弹丸之地,但由村而镇发展至今,已然被滔滔不绝的昌江水路所激活。沿河依据水道面向码头,从航船上下来一批又一批“打货”的客商,老百姓就着河边稀疏的村舍和曲折的岸滩,形成一长条夹杂着陶瓷买卖的热闹集市。
这条集市逐渐扩大,日以规模化,到了如今从手绘的地图上看去,沿着五龙山南下,经薛家坞、药王庙,绕珠山东侧,直到青峰岭脚下,以御窑厂为中心,周边形成包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