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心口,乱糟糟,空荡荡。
阿南并非不知情事的榆木疙瘩,幼年在乡下与一帮小子野地里乱窜时,什么混账事没干过?听过壁角,也偷看过少女洗澡,偶有几次夜里出现朦胧曼妙的倩影,醒来后被子里一阵腥热,只在兄长去世后,他逼迫自己摒除杂念,就再也没有过年少血热的情况了。
阿鹞不再出现后,某一个夜里他惊坐起身,摸到身下湿漉漉的一片,懊恼而又羞惭地捂住了脸。
徐忠一行难得回乡,当然除了过年还有更要紧的事,徐氏一门要重新移坟,阿南一家也要。
他只孤身一人,此事重大,必得乡里族老们帮忙,因着徐稚柳和徐忠叔侄一场,情分非比寻常,最后族里商议,由徐忠出面,代徐承枝挑新坟第一担土。
徐忠自晓得阿鹞的心思,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到处奔走给徐承枝张罗,也算是弥补自己内心对徐稚柳的歉疚。他说道:“官窑里有个青花师傅的表兄,据说在当地很有才学,有许多学生慕名前去拜访,我已托人拿到拜帖,你若想拜师,可以去试试看。”
他还说,“你年纪还小,一个人读书很辛苦,身边缺个人照顾,你若放心,我可为你寻个靠谱的。束修方面你不必担心,我会承担你学成前所有费用。那是我欠你兄长的,他走了,合该交由你,你也不必有负担。”
提到他将来成亲的聘礼,徐忠亦愿意帮扶。他如今孤苦伶仃,在当世没有至亲,自没有长辈为他筹谋,徐忠自诩待徐稚柳有恩养之亲,他的弟弟自也会视同己出。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徐承枝心若明镜。
他双手握拳拜谢道:“叔父之情,承枝感佩在心。只我如今双亲罹难,家徒四壁,娶妻只会叫她同我一起吃苦受罪,恐于心有愧,故无成家打算。”
徐忠一听,暗自松了口气,亦百般感慨这小子铁打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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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客气几句,徐承枝接受了拜帖,便一同按照拟定的吉时去移坟。原本徐稚柳这一门不算徐家的主要支干,加上徐有容生前有污,并不被允许移入宗族划定的坟地,这次全由徐忠说情,他们一家才有资格移过来。
徐承枝觉得屈辱,又百口莫辩,老一辈都讲究叶落归根,能和祖辈们葬在一处,想必是父亲所愿,他只能隐忍。听长辈们商议各家坟头事宜时,他仿若一个局外者,站在边界外。
纵然他想说什么,也没有话语权。
忽然手臂被人戳了一下,阿南转头,就看到作一身男装打扮的阿鹞,眼珠子猛然瞪大,下意识站到她身前,替她挡住前边议事的老古板们。
移坟这样的大事,女子是不被允许参议的。
她竟然、竟然又……好大的胆子。
阿鹞看他紧张鬼祟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你生我气了吗?”
“没有。”阿南赶忙说,“你赶紧回去,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为何不能来?”阿鹞哼声,“你还不知道吧?景德镇女子不得入窑的规矩,已经被打破了!”
“什么!”
“你猜是谁?”
阿南眉头紧皱,想问,又怕问,何况当下根本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他一颗心悬着,时不时就往前方看,恨不能阿鹞能原地消失。
阿鹞眼珠子转了转,原本想告诉他,梁佩秋打破了那个规矩,谁知话到嘴边,换了个问法,“倘或梁佩秋也被太监害了,你能同意将她和阿谦哥哥藏到一处吗?”
“这、这怎么可能!”
无媒无聘,还、还是男子,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