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这样淡下去吧,只要成为陌生人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是很好的,他也这样做了,冷淡的对待每一次他们的相遇,只可惜现实与预想永远都隔着无法想象的深渊沟壑。每次碰见喻乐,他都忍不住想过去质问他,想冲他怒吼,却也想抱住他问他是不是在骗我——到了现在,他只是听到“喻乐”这个名字,都会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痛苦。
最近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更加惊悚的想法。
是那个人出现后,他才得知阿喻曾经的爱慕和痛苦,喜欢上阿喻也是因为他曾经的爱慕和痛苦,但这些情绪都是靠着名为“喻乐”的孤魂野鬼传达的——十年来他都没有喜欢上记忆中的阿喻,那会不会这次也一样,他喜欢的会不会根本不是阿喻,而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喻乐”呢?
一出现这个想法,竹珞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这是背叛!是对阿喻的背叛!
就像自虐式赎罪一样,他根本无法原谅会出现这种想法的自己。
在如此复杂而波涛汹涌的情绪下,竹珞只能垂下眼睛,咬住了嘴唇。
这种话,他怎么可能对外人说得出口啊。
“我……我和他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对您来说应该只是些庸人自扰的小麻烦,”麻木的说着这样的话,垂着脑袋的竹珞掩饰住了眼里的复杂神色:“但是我和他之间实在是太复杂了,也说不清究竟是谁对谁错,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呢喃之间,此刻霍安弄突然向他伸出了手:“你哭了。”
紧接粗粝的指腹在他眼下轻轻抹过,男人微微起身,为他抹平了眼泪。
竹珞一下子愣住了,这时霍安弄却已经坐回去,摩挲着手里的眼泪思考着什么,那表情完全没有一丝旖旎的想法。等指尖湿润的眼泪几乎干了,男人才对他笑了笑:“以后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哭了。”
霍安弄没再追问这件事情,竹珞却不由自的脸红了。
“那个……”想到霍安弄刚刚说的话,他立刻为了打破尴尬换了话题,有些抱歉缠着自己的手指:“关于喻乐和郁宥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抱歉……”
“啊没事没事,反而是我在这种时候缠着你问这种问题不太合适,”霍安弄看向了窗外,绅士的站了起来:“我看外面的雨差不多要停了,小竹老师,我送你回家吧。”
竹珞下意识握紧了那柄黑色雨伞,没敢抬头看霍安弄的表情,腼腆的笑了笑:“好的,麻烦你了霍总。”
第45章图穷匕见
下午,雨终于完全停了。
一辆黑色豪车像风一般,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穿行而过。
车内放着轻缓的音乐,温度适中,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闭眼靠坐在后排,后脑勺枕在真皮座椅上,压出了一点微微的凹痕。
司机刚把一位名叫“竹珞”的小提琴手送回家,此刻正载着老板在前往另一场早已定好的会议场所。
他沉默而平稳的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闭着眼睛补眠的老板一眼,欲言又止的收回了视线。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后座上的男人闭着眼睛,却不知怎么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保持着补眠的姿势突然这样开口问到。司机并不意外似的,只是注视着眼前的道路,把着方向盘的动作仍然和之前一样平稳,只有声音透露出微微的疑惑:“老板,兄弟们说王福瑞那人特别小心眼,你这样明面上得罪他没关系吗?”
在国标大厦的观景厅里,竹珞也问了这个问题。但司机会这么问,潜台词却和竹珞完全不同。
作为专职司机,他知道老板的所有行程,甚至会利用车上这短暂的时间补眠,因此,更加疑惑为什么要花费时间在一个不认识的小提琴手身上,还为此得罪了异常小心眼的前合作伙伴王福瑞。
之所以说王福瑞是前合作伙伴,是因为老板和对方做了一段时间生意,但最近好像掰了。
有传言说,是老板在合作期间翘了对方的大客户,毕竟身边的所有兄弟都看到了那天王福瑞指着自家老板的鼻子骂“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时的愤怒嘴脸。
霍安弄,霍家的大少爷,跟在他身边的兄弟都知道——他做撬人客户这种事可实在是太正常了。
“你觉得我特意为一个小提琴手得罪王福瑞这样的流氓暴发户不值得吗?”
和外界想象的不同,平日里总是以一丝不苟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霍安弄私下里其实并不是那种对工作三缄其口的类型,他偶尔也会扯开西装,向身边人抱怨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司机想了想,诚实的说到:“王福瑞毕竟是泥路子出生,断了他的子孙根,这种人可能会做出一些不择手段的事情来。”
后座的男人突然低低笑了几声。
“没关系,虽然他野蛮又粗鲁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暴发户,天天睡在不同人的床上,但王总这人呢,还远没到无牵无挂的地步,说起来也是上有老母、下有小儿、老婆早年虽然跑了,但也算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霍安弄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睁开闭着的眼睛,话里却透露出某种更加野蛮的意味:“这些东西可都是捆住他的绳索。”
他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而且迟早是要和王总彻底撕破脸皮的,日后我想我应该还会和那个小提琴手接触,既然撞上了,就顺手帮了一把,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