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历一千零三年,三月二十九,细雨。
在一片朦胧的细雨里,有人背着一柄断刀走进了南衣城。
是西门。
是青山里被北台借来的一指山河点成重伤的西门。
在青山里睡了一夜的西门,满脸愁苦。
当他醒来之后,第一时间便拖着身体去了山的那一边。
当他这样去的时候,心里便是抱着一些虚无缥缈的希冀的。
比如北台突然回心转意,就在那里等着自己,然后把兵符交还回来。
比如北台失足滚下去,突然跌死在那些下山的山道里。
总之西门怀揣着极其微渺的希望,去了那边。
然而没有。
山道上有着血迹,似乎有人从这里滚了下去,但是没有死。
那处下山的断崖边,有着许多血迹,但是没有尸体。
血迹在这里便停住了,一直到崖边,像是有人从这里跳了下去。
但是也没有死。
那片藏在青山里的三十万青甲,已经不在这里了,连驻地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像是有人做了决绝的选择,从此宁愿死在北方,也不愿再回来这里。
西门站在山崖边怅望着那片空空的,余留着残尽余火的山谷,一面咳着血,一面想着。
是在什么样的一场夜色里。
那个满身鲜血的少年,一瘸一拐地跳了下去,然后被谁救下,又一瘸一拐地向着营地走去。
站在高高的土丘之上,慷慨激昂地说过怎样的话语。
而后万千青甲向着北方而去。
是的。
西门的遐想结束的时候,西门便确定了。
北台反了。
当南衣城与槐都还在猜测着黄粱那边何时会反叛的时候。
便在南衣城之外,本应用来应对大泽那边的这些青甲,先一步举起了反旗。
在一个人们从未在意过的,游手好闲热衷于饮酒买醉的冲动少年手里。
所以西门沉默地离开青山,向着南衣城而去的时候,想了一路。
人间对于一切的诸多轻视。
到底是自信,还是盲目的愚蠢?
西门不知道。
他不是来自人间剑宗或是青天道这种地方的修行者。
也不是出身于何等复杂交错的人间势力之中。
西门姓西,名门。
是一个在某个小镇西门口被人遗弃的孤儿。
被五刀派某个在镇子里喝得烂醉的师兄捡了回去。
唯一庆幸的是,西门的天赋很好。
一个小小的极少为人所知的五刀派,自然教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