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自然是知道云飘蓼这些年到底在等谁,无非是等风声过去,卫峥以素玄之名彻底站稳脚跟,又怎么会回头看看另一个倾心于她的少年呢,原本就是一场注定了无疾而终的感情,正如连云蘅也不知道,仅仅是年少时的一面之缘,萧景睿如何就把一颗心倾给了云飘蓼一般,情不知所起,只是——
她想起梅长苏听了此事后的感慨:“景睿这孩子,从来便是最不需父母操心的好孩子,永远在努力成为两家长辈心目中最优秀的样子,可内心却有一种执拗,去喜欢大他五岁的云姑娘,也许就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了。”
云蘅当时说了什么呢?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彼时自己曾说:“父母的期盼,是压力,却又何尝不是一种爱呢?明知这并不是最好的婚事,可只要萧公子喜欢,两家长辈都并没有因此而责备于他,甚至还去云家提了亲,萧公子若是想明白这一点,也会少许多执念。”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落寞,梅长苏听完后沉默许久,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叹了口气。
上元节就要到了,云蘅捏着信纸,闭上眼,鼻间仿佛能闻到熟悉的梅香与药香,她想回去了,回到那个人身边。
夜闯宫闱
阿寒见云蘅望着信纸发呆,又见她不似平日清冷,周身都洋着暖意融融,便问道:“姑娘要跟宗主回信吗?”
云蘅诧异挑眉:“你怎么知道是他的信!”
阿寒默然,想着自己虽未看见信上内容,但看见云蘅的表情也该知道了,普天之下,唯有一个江左盟宗主,才能令云蘅挂心。
云蘅推开被子,也不穿鞋便赤脚蹦跳至桌前,阿寒自然而然地挽了袖口开始磨墨。
云蘅的手指在安好两个字上轻轻描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拿起笔也写下“安好”二字,字迹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娟秀,却多了一丝飘意洒脱之感,絮絮着挑了些路途好风光讲了讲,又殷殷嘱咐梅长苏按时喝药,直到写了三大页纸,才意犹未尽地停了笔,落下“阿蘅”为尾。
云蘅忽地抬眼望着窗外一树红梅,恰是凌寒傲雪,暗香幽浮,心中一动便提身而起,轻轻翻出了窗,折下一枝梅花,上边还点着几滴露水,又顺着原路跃了回来,不闻衣袂声,阿寒想,姑娘的武功似乎又高了些。
云蘅将梅花平平整整夹在了信中,取了信封封好,看了眼早已躲得远远的八哥小黑,笑骂道:“真懒,不过从西境而来,就不愿意多动一动?留着你做什么,不如给我煮汤喝。”
八哥炸了毛,立在房梁上大叫。
阿寒笑着接过信道:“姑娘这信它可载不动,还是从暗桩传回去吧。”
云蘅“唔”了一声,伸手揉了揉额头道:“这样一来就慢了许多呢,不该说那么多话的。”
阿寒一向冷峻的面色也带了笑意:“姑娘一遇到宗主就跟个孩子一样,总有讲不完的话。”
“我也想回去了。”云蘅望着信嘟囔,“但是不行啊,庭生,唉,若是他知道了,一定挂心,我总要亲自安排妥当才好,又不能回去过上元节了。”
阿寒闻言道:“既如此,在信中姑娘为何没有提及掖幽庭之事?”
云蘅眉眼似有些沉郁:“我来之前他的身子便不甚好,今年冬天尤其冷,又因为年前几桩事叫他过于劳心,恐怕不太好过,这次去药王谷也是因为谷里有一眼药泉,性温祛湿,也许能助他过了此关。”
阿寒见云蘅这几日总是忧心忡忡,以为是为了掖幽庭之事,却原来还是为了宗主的病情,自两年前他跟在云蘅身边,几乎所有最机密的事都经过他的手,所以阿寒也知道,尽管宗主三令五申,但云蘅从来没有停止过找能根治寒疾的方子。
便听云蘅又道:“无论长老们如何劝,他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操心,既然劝不了,便只有帮他多分担点了,庭生既是祁王的遗腹子,身份至关重要,不能随便于信中提及,更何况,此人对他尤为重要,若再因此牵动心神,就不好了。”
阿寒点点头,准备去传信时又想起一桩事,便问道:“恰是年下,姑娘不顺便问候老谷主一句?”
云蘅怔了怔,摆摆手道:“素老头聪明着呢,才不在意这些虚礼,倒是将咱们廊州的照殿红给他拿去一坛,抵得过万金。”
素天枢想来爱酒,尤其是照殿红,便连金陵皇宫,也只有在宫宴上才能开一坛赏赐下来喝,两百年前的那位于幽境采百花奇果酿得此酒的酒仙早已作古,天下间也唯有鹤龄先生窖藏着最后十数坛珍品,盟里也有酿酒好手研究多年,却依然无法达到此境。
阿寒离开后,云蘅便躺回了床上,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深夜,才被谭老板的敲门声吵醒。
谭老板看着云蘅眼下青影,试探道:“其实并不急于一时,姑娘不如明日再去?”
云蘅摇摇头道:“早一天结束我也好回去,长留在金陵也不好。”
谭老板闻言点头,再不多言,只将一身夜行衣留在桌子上,嘱咐云蘅多加小心,便退了出去。
云蘅看着夜行衣笑出声,想着自己小时候时常穿着这身衣服从谷中溜出去玩,也不知几年没有这样的经历了,如今穿着这身衣服,竟然要闯大梁的皇宫。
大梁皇宫守卫森严,内有皇后执掌六宫,为了这几年与越贵妃的明争暗斗,自然将阖宫上下整治得如铁桶一般,外有蒙挚这个禁军大统领,难怪做了这么多恶事,老皇帝还能睡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