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无处可去,梅长苏才会无奈至极地把自己留在身边吧。
而如今,同云夫人、云飘蓼也解了心结,束中天又再度以厚礼相赠,论情论理,自己都该问问,总不能受了别人的好,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云蘅叹口气,她着实有些羡慕那些简简单单活在世上的人了。
重阳之后,去了金陵的聂铎才风尘仆仆地回来,见到云蘅便笑眯眯递上贺礼:“此番错过了云姑娘的及笄礼,还望勿怪。”
云蘅见他面色疲倦,却分明带了喜色,想必会见那位故人也是很成功的,她叫沧巫阁的暗桩沿路护送,金陵附近的暗桩全部戒备,一旦聂铎暴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抢回来,不过所幸从头到尾也没出什么事情。
便捧了贺礼偏头笑道:“聂铎哥哥一路辛苦了,有这大礼在,我这俗人自然不会怪罪聂铎哥哥。”
聂铎摇头笑道:“你这丫头,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的脾性,开了春我便回东海,到时候给你带珍珠回来,如何?”
“珍珠?东海的珍珠一定极好,我要鸡蛋那么大的!”云蘅捧着盒子叫道,盒子里沉甸甸的,也不知装了什么。
聂铎笑出声:“傻丫头,哪有鸡蛋那么大的?”
“那就鸽子蛋!不能再小了!我这个俗人就是要大个的珍珠!”
聂铎笑着应承了,又见黎纲出来说宗主午睡醒了,便急急去见梅长苏了。
此番聂铎进京,知情人都是万分紧张的,所以梅长苏也早下了严令,除非事关生死,否则各地暗桩不得通传消息。故而到了如今,就连梅长苏也不知金陵那边诸事进行的如何。
“如何?”梅长苏将茶盏放在一边,又哄得飞流出去玩,立刻问道。
聂铎抱拳:“幸不辱命。”
梅长苏神色微微动容,半晌才道:“你说吧。”
聂铎大致说了沿途去金陵的境况,对于宫羽毫无保留地传授了自己的易容术这一点赞不绝口。
梅长苏这才想起,宫羽也一同去金陵了,便随口问道:“宫羽那边安顿下来了吗?”
聂铎道:“中秋夜宴,宫羽姑娘一曲惊世,从此在金陵城也算打响了名声,那位纪王爷,是个诗酒风流的人物,十三先生引见后,格外叹赏宫羽姑娘的才华,想必日后有王爷相护,宫羽姑娘便无碍了。”
梅长苏点头,在这些人情上,果然还是十三叔更为精细些。
聂铎就接着道:“我也不敢冒然便出现,又在暗中观察了蒙大统领许久,见他与朝堂里那些奸佞并无交集,为人持正,这才在深夜拜访。”
梅长苏蹙眉:“蒙大哥如今也算是大梁第一高手了,你跟了他多日,他竟没发现?”
聂铎苦笑:“自然是发现了,但他看我没有恶意,便只起了防范之心而没有直接出手,直到我去找他。”
聂铎当年也是赤羽营先锋,疾风将军的弟弟,虽然蒙挚久不在赤焰军中,但仍然是认得的。
当对峙中,对面的聂铎卸下了易容,旧时袍泽相见,铮铮铁骨的男儿也经不住流下热泪。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蒙挚甩开泪问道。
聂铎一叹,故人必然有此一问,便将梅长苏写好的信递了上去。
蒙挚只看了开头“蒙大哥”三个字,便惊得站了起来,这字迹纵然是陌生,可这样的语气,分明、分明是!
少年飞扬肆意纵马而过的身影恍惚又在眼前,那往来无败的少年将军,那金陵城最明亮的少年,仿佛从来不曾离去。
读着那些字句,熟悉又陌生,可一向谨慎的蒙挚几乎迫不及待就相信了心中所书的一切,寂灭了许久的心重新跳动,浑身的血液沸腾,属于赤焰的军魂重燃,一颗赤子之心,永生不息。
遇刺
聂铎道:“少帅,只是您为何不肯让蒙大统领知道当年的真相?若他知道了,于我们定是极大的助力。”
梅长苏掩去眼底恍惚,神色灼灼地看着聂铎:“蒙大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依然相信了我,相信了赤焰的清白,这就足够了。”
聂铎点头,动容道:“我也没有想到,蒙大统领根本没有一丝犹疑,还叫我带话给你,无论在金陵需要做什么,都可以找他,但叫你一定不要回去。”
梅长苏偏首望向窗外,窗户半掩着,乾坤朗朗,人心昭昭。
“少帅?”聂铎颇有些担忧,怕这些前尘往事又要牵动梅长苏的心神。
梅长苏收回神思,冲他笑了笑:“日后传信,还是走沧巫阁的暗桩,不可将赤焰旧部牵扯进来,这件事我会嘱咐阿蘅,待入冬后,你还是回东海,我也放心些。”
聂铎闻言道:“也不知离我赤焰军正名于天下,能堂堂正正活在世上的日子还有多久。”
梅长苏轻叹,这些故人随他隐姓埋名、残喘于世,心中的委屈愤懑他自然知道,可越是这样,他越要稳住,不可冒进,否则一个不小心便要致这些人于万劫不复。
“不会太久了,聂铎,聂真叔叔和聂锋大哥,还有七万袍泽,都在等我们,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必须每一步都走好了,才不会让他们失望。”
聂铎听闻自己父亲和大哥的名字,铮铮铁骨的男儿也红了眼眶:“我知道,少帅,军令如山,我一定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