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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第1页）

梅长苏闭着眼，陷入沉思。

那个大雪之夜，他遇见的尚在襁褓里的孩子。

那年碧湖之畔，他遇见的灵动娇俏的小姑娘。

这个孩子——被他拖进地狱的孩子。

也是他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会守护她、看她长大、让她一辈子喜乐无忧的孩子。

他该怎么办呢？

“宗主，”进来的是飞衍，“小蘅她有消息了吗？”

梅长苏抬眼望向飞衍，飞衍自然是担心亲妹妹的，但知道自己也日夜忧心，所以素来不曾在自己面前表露一丝，便温和笑了笑：“她在药王谷。”

飞衍明显松了口气，笑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没出事便好。”

梅长苏捻着手指低声道：“她去过峭龙帮了，她已经知道了。”

飞衍怔住了，云蘅猜错了，其实飞衍比她更早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两个人被赤焰军所救的时候，飞衍已经有了记忆，只是小时候受了太多惊吓一时间忘记了，后来逐渐想起一些，问了鹤龄先生，先生也不曾有所隐瞒。

飞衍道：“即便她一时无法接受，也不用躲这么老远啊？”

梅长苏摇了摇头：“这丫头实则最爱钻牛角尖，即便是你都觉得没有关系的事情，她偏偏却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什么？这不是她的错啊，那个时候她根本就还是个在襁褓里的孩子！”飞衍不解道。

梅长苏轻轻叹口气：“她若是这样想便好了。”

飞衍突然行了一揖：“宗主，虽然我与小蘅是亲兄妹，但她的心结并不在我，飞衍恳请宗主接小蘅回来。”

梅长苏有些动容：“飞衍，你就没有想过，也许就此让阿蘅离开这里更好吗？这里的一切都太危险了，她在药王谷也会很好。”

飞衍却异常坚定地望向梅长苏：“不会的，宗主，小蘅在您身边长大，您若是不管她了，她一辈子都解不开这个心结，我们兄妹二人是宗主和赤焰军所救，为赤焰军平反冤案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绝无二心，更何况，小蘅的心意，宗主应当更明白才是。”

梅长苏缓缓起身，拉起飞衍，苦笑道：“正因明白，才更怕辜负。”

“可若宗主不去，才是辜负了这十年的情义。”

当梅长苏独身一人穿过药王谷外的重重阵法，站在云蘅面前时，云蘅想，自己终究选择了药王谷，而没有去更远的地方，实则内心便是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她永远也割舍不下的人。

云蘅淡淡笑了笑：“你只来了一次，便记住了阵法，师父可要跳脚了。”

梅长苏看着站的离他很远的小姑娘，眼神黯然了一下，也只是微笑道：“阿蘅，怎么不回家呢？”

云蘅看见这笑容，面色白了白，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家在哪里了。”

卫峥老远便见了梅长苏，正想上前迎接，却见二人之间气氛似乎不对，想了想便没来打扰，反而吩咐谷中弟子也不要靠近。

梅长苏掩唇低咳了几声，果然见云蘅又关切地望向他，蹙着眉头似乎想上前来的样子，便垂眸掩住了笑意，岔了话题：“我远来是客，阿蘅也不请我喝杯茶？”

云蘅从思绪中惊醒，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庭院，说了个“请”字，便自去为梅长苏倒茶。

梅长苏见她刻意落座在自己对面的位置，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道：“我给阿蘅讲个故事吧。”

云蘅望着茶杯袅袅升起的烟雾出神，没有吭声。

“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年，他从小便渴望着像父亲一样能上马打仗、为国立功，可他太小了，他只有十岁，偏疼他的太奶奶不许他上战场，他只能在最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体会一番战场杀伐的血气。”

云蘅终于从茶盏上移开了目光，望向梅长苏。

“那一年，他们在北境又一次击退了敌人，敌人领兵的王爷带着残兵败将仓促逃跑，在离开前还屠杀了许多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于是军师便带着少年亲自去了前线，搜寻整片战场，看是否还有残存的性命，”梅长苏温和地看着云蘅，“果然，他们发现了一个男孩，男孩的手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袱，站在尸山血海中，害怕得甚至忘了哭泣。”

云蘅猛地撇开脸，两行清泪划了下来。

“等少年走近了，才发现原来男孩手里的不是什么包袱，而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是个小女孩，粉雕玉琢，分外可爱，雪越下越大，两个孩子几乎都要冻僵，军师带着男孩，少年便接过了那个襁褓中的小女孩，他怕她冷，便脱下战袍紧紧裹着她，在回营之前，终于用自己的体温保住了那个小女孩。”

“小男孩跟少年说，那个女孩是他的妹妹，她叫皎皎。”

归巢

云蘅忽地想起几年前和哥哥再度相见的时候，哥哥也称呼自己为“皎皎”，其实那个时候，哥哥就已经想起来很多事情了吧，但是那个时候自己偏执地不愿去接受这个哥哥，哥哥便从来都由着自己，默默守护，这是她血脉相连的哥哥啊。

“那个小女孩身体极其虚弱，军医说她身上有先疾，无能为力，一切都看天命。但军师心生恻隐，与少年的父亲商量后，便将男孩送去了江左盟交由鹤龄先生抚养，将女孩送去了浔阳医圣世家，希望云家能够医治那个孩子的先疾。说来也许皆是缘分，彼时云家夫人痛失腹中之子，这个女孩的出现，带给了云家一丝慰藉，再后来，由于先疾和其他缘故，这个女孩被送去了药王谷，终于以药入血治好了先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