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风自入了登封后,显然激动到不行,坐在马车里特别不安分,时不时撩起帘子看一眼,再扯扯袈裟坐回来,正襟危坐着,像是在克制。可不一会,又忍不住去问车夫到哪了……
如此循环往复,连车夫都懒得再回答。
住在临平城里的那几日,慕清风又激动又忐忑,把要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某个黄道吉日,鼓起勇气对暮阳说:“暮儿,去我家吧,洛城。”
说这话时,他捧着碗素面坐在对面,目光炯炯地将暮阳望着,再望着。
以致于,暮阳硬生生将“不高兴去”四个字,和着米饭给咽了下去:“正好能省一笔费用。”
这简直把慕清风给乐疯了!
无聊打坐时,坐着坐着就笑了。
与车夫闲话,说着说着又笑了。
途径看到屋子里的暮阳在呆,看看看着也能笑。
原来,有些人高兴起来真的连眼睛都仿佛要溢出笑来。
屋内,暮阳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很久没有想起来的某个人,又在这一刻闪现在她脑海里。
她想起千行曾抚着她眉眼对她说的话。
“你对谁都这么笑,脸上笑意盎然,眼底却一片清冷。对他们,你的笑是三分毒药。可谁又知道,你的笑,是这世上最冰冷的。你就那么笑着,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你心底。”
可是,要把入了心底的再摘开,真的有点疼啊……
……
登封三城是边关的三道防线。
临平。洛城。上阳。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
当年弥月铁骑踏破上阳,直取洛城,长驱直入破临平,斓瓴败北。而眼前的洛城,那是种岁月沉淀下的厚重宁静,亦有牡丹城的富丽堂皇。暮阳半点想象不出它碧血黄沙、尸横遍野的苍寂景象。
慕清风是采花贼一流中最有钱的。他的宅院,就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热闹的街口。
“暮儿,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慕清风站在自家大门前,傍晚的风吹起他的红衣袈裟,嚯嚯而响。
——出家人,无家。
然而,于他而言,无论是慕清风还是济清,他都没有家。
洛城宅院也好,戚云山碧落寺也罢。
他一直心无定所,四处放荡。
目光移向身边的女子,他再一次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觉。
“什么话?”久久没有等到他后半句,暮阳转身问他,却见他深深地望着自己,不禁一愣。
大门“咯吱”一声开了。
一群五颜六色的少女簇拥而出,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就是啊,公子。还以为你不要众姐妹了呢!”
月扇坊的情报上说院中下人共一十七人,皆是妙龄美婢。而暮阳看着眼前这番情景,怕是不止,再看身旁春风满面的某人,恍惚有种置身花楼名苑的错觉。
“公子,你……”粉衣少女怯怯地拉上一角袈裟,两眼通红。
“子衿!”另一碧衣女子喝住她,转而对暮阳盈盈笑道,“暮姑娘好。”
暮阳点点头,慕清风得意地对她说:“暮儿,咱们进去吧。”也不忘安抚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子衿乖。”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小瑶呢?”
名唤青青的碧衣女子回道:“九夜庭新来了一家戏班子,君姑娘一早就去候场子了。”
“哦。”慕清风淡淡应了声,“她也就这点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