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让我抱一会儿,”说出的话又理直气壮,仿佛犯规偷袭的人不是他,“听话。”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江声的话音比以往低沉许多,隐隐带着细碎金属磨蹭一般的磁质的哑,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从某种风流的角度而言,甚至称得上性感——笑意也低沉,伴着略显滚烫的吐息若有若无地掠过耳根,让人无端想起绚烂又浮夸的场景来,关于大束盛开的艳色玫瑰、装饰着精美缎带的情人节巧克力,还有月下花园间不期然的邂逅,穿着礼服的少年眉目明晰,弯腰行执手之吻时蹭过手背的柔软发丝……
什么莫名其妙的。陈里予微微睁大了眼,将脑海中诸多毫无逻辑的画面一一甩去,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内心其实一片空白,只有鲜明的心跳声敲击鼓膜,显而易见地比正常频率快得多。
江声……好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更执拗,也更直白,直白中甚至掺杂了些许让他无所适从的侵略感,表现在反常的不经同意便擅作主张的拥抱,圈在他身后紧得他甚至有些呼吸不畅的手,还有不言自明的依赖欲和占有欲。
反常间又让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思绪混沌地想了许久,才想出个所以然来——眼下的情景,倒像是两个人立场对调,江声做了过去他常做的事。
于是混乱的思维豁然开朗,出奇顺畅地找到了应对的方向。陈里予有些艰难地抽出手,学着从前江声的样子,不甚熟练地摸了摸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替他理顺睡乱翘起的头发,又像安抚什么野生动物一般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后脖颈。
江声心满意足地轻哼一声,顺势蹭了蹭他的颈窝,圈在他身后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像个抱住心仪玩具便不肯松手的小孩子一般,明目张胆地宣示主权。
陈里予将不知何时滑落到枕头上的冷敷毛巾拿到一旁,寻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让他抱,忍不住笑着问他:“你是小孩子吗?”
“不是,”对方低声哼唧道,“只是喜欢你——刚才的问题还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陈里予想了片刻,才回忆起先前那些荒谬的控诉来,有些无奈:“不是回答了吗,谁告诉你的,怎么可能……”
“你在说什么?”
“啊?不是你问——”
“问什么?”
出乎意料的咄咄逼人,要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自己大概已经伸手掐他了吧。陈里予暗自腹诽着,生平第一次在江声面前尝到被欺负的滋味,心情五味杂陈,却也听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一番挣扎后红着耳根含混道:“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你……别问了别问了,轻一点儿,再用力我都要被你勒得喘不过气了——喜欢,喜欢你,满意了吧?”
出去买药之前不是还很温柔体贴么,怎么吃个药的时间得寸进尺成这副模样了,怕不是真的烧坏了脑子……
病号本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餍足地“嗯”了一声,喉咙底里溢出些许猫似的咕噜声,惯常直白道:“我也喜欢你。”
“嗯……”陈里予闭上眼,一时间分不清是发烧的人太烫还是自己的脸颊在烧,“我知道。”
照顾神智不清的病人,比想象中还要累一些呢……那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健康时候都时常情绪不稳、执拗又恃宠而骄的小孩子,还要始终保持着令人安定的温柔和耐心,江声又会作何感受呢……
倒是看不出厌烦,乐在其中的模样大概也不会是装出来的,但除此之外,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累吧——否则也不会病成这副模样了。
陈里予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平稳延长,搂着他的手也略微卸了力气,大概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也不急着起身,只是伸手拿过先前那块已经自然冷却的湿毛巾,翻了个面又摸索着放到江声额间,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晚安,”他听见自己轻声道,“我喜欢……我爱你。”